從墓地回來之後，徐松源婉拒了王嬸留宿的邀請，一個人回到了那個早已空置的小屋。正值盛夏，小屋收拾收拾便能住人。徐松源把小屋裡裡外外的擦了一遍，又把被子拿到院子裡曬起來，晚上蓋着柳闖的被子沉沉的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早，王嬸送來了雞蛋和大米，徐松源就像以前他們一起生活時那般，給自己熬了粥，煮了雞蛋。徐松源在老屋裡住了三天，假期的最後一天，才離開了這個村子。
“那時候我就想着每年的清明、中元都回來看看他，陪他說說話，至于他的死因那時我也不打算再追究下去了，畢竟也沒什麼線索。可是有一年我回村裡祭拜他，在墓地遇到了一個10幾歲的小孩，他問我是不是柳大夫的朋友，我說是。他說你是他對象嘛？我說你說啥？為啥要這麼問？他說村裡的婦女們都說柳大夫喜歡男人。我那個時候才知道，當年我走時在屋裡抱着他叫幾個村婦給看到了，再加上我們倆這幾年一直住一起，早就傳起了風言風語。村婦們添油加醋的傳播出去，就變成了柳大夫是個喜歡‘走後門’的人。”
姜遲忍不住皺眉，“沒影的事，傳的這麼離譜。”
“男孩還說，柳闖出事那天他姨父就在隔壁瓜地襯着下雨偷瓜，看到了一個膀大腰圓的男人騎在柳大夫身上，才使得他不小心溺水……緻死。說來也巧，那個男孩就是當年柳闖唯一一次接生的孩子的親表哥，他姨父就是那個混帳的薛衛東。”
宋理忍不住感慨，“真是巧啊。”
“是啊，真巧。後來我也沒有去追問薛衛東，他那人風評不好，滿嘴跑火車的，連他老爹都騙。這事之後又過了九年，有一天下課晚，我就打算在外面吃點東西，再回宿舍休息。學校後身新開了家面館，學生們都說好吃，我也打算去嘗嘗。吃面的時候，我聽着老闆和他老婆閑聊時的口音很像林場村的，我就問了一嘴，沒想到還真是。
老闆叫孫鵬，他說他是林場村的，但是他老婆不是，是城裡人。孫鵬人爽快，我那時亦是愛交友，一來二去我們就熟絡了起來，偶爾我下課晚了就去吃碗面，他也大多說是老鄉，推脫着不會收我錢。
有次我拎了幾瓶酒去找他喝幾杯，他也沒拒絕，酒過三巡之後，他就不是那個憨厚的大哥了……他問我結婚了沒有？我說還沒。他就開玩笑似的說：‘我看你長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是不是也喜歡走後門啊？這事我有經驗，我年輕的時候在村頭楊樹林裡幹過，确實爽。’，我永遠忘不了他那猥瑣的表情，他一邊說着還一邊用手指比劃着動作……”說到這徐松源眼神裡聚滿了仇恨。
姜遲追問：“然後你就殺了他？”
“對！”徐松源說着擡起了頭，“不應該麼？”
“當時為什麼不報警？”紀念有問出了跟剛剛一樣的話。
徐松源不屑的看了眼紀念，“報警？這麼多年了，柳闖都已化作塵土了，沒有任何調查證據，你覺得他被抓到警局還會認麼？”
紀念被問得啞口無言，姜遲接過話來，“的确，口供隻能是輔助證據，沒有物證并不能直接定刑。所以……你就踢翻了他的心髒病藥品，是想讓他體驗絕望？”
徐松源竟然笑了，嘴角掩飾不住的喜悅。“那是意外收獲，我沒想到他竟然因為欺負柳闖的事吓出了心髒病和陽痿，也因此他一輩子沒有孩子，哈哈哈哈……王八蛋罪有應得。”
宋理聽着直皺眉，出言打斷了他的笑聲，“好了，送他走吧。”雖是看着徐松源說的，卻也是對香爐裡的小人說的。
話音剛落，香爐裡的小人争先恐後地爬上了續神香，香杆以極快的速度燃燒着，徐松源的身體也變得透明了起來。
徐松源一愣，但很快反應了過來，自己這是要走了，倒也是淡定的坐直了身體，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皺，出神的凝視着遠方，哼唱着幾句不知是什麼歌曲的詩詞：楊柳青青著地垂，楊花漫漫攪天飛。柳條折盡花飛盡，借問行人歸不歸？……
紀念反應極快的察覺出了異樣，連忙問他：“你怎麼知道這首詩？”
然而一切都來不及了，随着續神香燃盡，徐松源微笑着看着宋理，在香霧缭繞間消逝了……
宋理也反應了過來，但也來不及。“是那副畫上的詩詞。”說完撿起了地上掉落的死亡證明。
“嗯。”
徐松源消逝後沒幾日便到了七月初七，七夕本是人間紀念牛郎織女相會的節日，後來也随着人們來到了念都。宋理煞有儀式感的決定，在那天為徐松源潑撒封門酒。
徐松源的執念之所不出所料的正是他與柳闖同住的小屋，小屋被徐松源打理的很整潔，三人進去轉了一圈好似還能感受到他們的生活氣息。事物所的人本是可以随意拿取執念之所裡所剩的物品的，但是除了上次的兩幅畫，她們均沒有動過。
撒過封門酒，小房子便在酒氣缭繞間慢慢消失了……
這時候站在門口的宋理他們才發現，徐松源的小房子竟然就在風老闆的書館正前方。
姜遲不禁感歎到：“看來他在這裡生活的前幾年，應該過的很安逸吧，可以時常去風老闆的書館借書看，對他來講也是不錯的。”
宋理點點頭，卻忽然想起早上在門口收到的鬼差送信。“等下我們回去休息下，下午風靳約了我們去她那裡吃下午茶。”
姜遲與紀念對視了一眼，沒再說什麼。
有人的地方便會有情愛，念都的七夕也同人世間無異。為了赴約，宋理出門時特意換了件米色做底、玫紅色薔薇花紋修飾的旗袍；到了書館你會發現，站在門口迎接她們的風老闆亦是穿上了米色西裝，玫紅色的領結，襯着兩人莫名的登對。
兩個小跟班姜遲、紀念也是默契的穿上了不同款式的牛仔外套，隻是一個裡面穿着白襯衫，一個穿着黑色吊帶背心。姜遲看着穿着短款牛仔外套，黑色抹胸，一頭紅發的紀念，由衷地感慨：“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到底是不是一個真警察。”
紀念挑眉，随性的将微卷的秀發揉亂，反問道：“警察不可以穿這麼火辣麼？”
“警察不可以染紅發。”
“哦。”紀念應着，輕撫自己的發尾，“那我應該是個卧底吧。”
“嗯，一個格鬥技能很差的卧底。”姜遲忍不住吐槽，因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發現紀念幾乎沒有格鬥技能。
“卧底就一定要打架嘛？”
難道不要格鬥麼？算了。“是是是，卧底也不一定要武鬥，也可以智取。”
“嗯哼。”
來到書館二樓的餐廳，宋理瞧了一眼桌面花瓶裡，仍帶着露珠的銀色玫瑰，自是知道風靳曉得自己喜歡銀色，用心了，眼見着心情也好了起來。“今晚風老闆要請我們吃什麼？”
風靳一邊為宋理拉開椅子，一邊說到：“前幾日雲飛出去采買，趕上有人在兜售新鮮采摘的栗子，剛好書館最近新來了位面點師傅，會做一種栗子蛋糕，想着今日與你們一同嘗嘗。”
宋理聽聞淡淡的笑着，坐下，翹起二郎腿，拿起桌上侍者早已倒好的紅酒品着。“哦~那今日是有口福了。”
風靳環顧左右，做了個請做的手勢，問到：“兩位小姐，可曾在那人世間品嘗過栗子蛋糕？”
姜遲倒是直爽，“不記得了，等再嘗過了也許會想起。”
紀念跟着點點頭。
風靳恍然大悟，“啊，抱歉，我忘記了。”
宋理似是吃味地反問：“你怎麼不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