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嬸見小大夫答應了就回身跟沈芳男人薛衛東說:‘你都聽到了,這事大夫不一定能行,你快點借個自行車去接産婆吧,再不着急真出事了。’
‘唉,不用那麼麻煩,接個生有啥難的,要不是我見血就迷糊,還用他。’薛衛東還是不以為意的吸吸鼻子。
王嬸也不想管這事,要不是這男人找上門,又哭又鬧的王嬸才不想搭理他呢。
房間裡,小大夫一邊穿棉襖一邊想着要帶啥出診。炕上的小夥子趴在被窩裡,見他心事重重忍不住出言關心:‘要不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小大夫看了眼已經從被窩裡坐起來的小夥子,打趣的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去能幹啥?’
‘你不也是大老爺們,你還去。’
小大夫被他的犯傻逗笑了。‘那能一樣麼,我是大夫。’
‘可你不是産婆啊。’
小大夫知道小夥子擔心他,回身看着他。‘沒事,我去看看,能接生就接生,不能就算了。’說是這麼說,小大夫自然知道哪能那麼簡單,那沈芳的男人看着就不是啥講理的人。‘我走了,你接着睡吧。’說完,拎着藥箱就出門了。
門口兩人見小大夫出來,拉着他就往外走,小大夫急忙問:‘沒個自行車麼?這走到薛家天都得亮了。’
‘沒借,路上都是雪,騎着太滑了。’實際上是薛衛東在自己村裡口碑并不好,借啥都不樂意還,來之前借了一圈自行車也沒人願意借給他,本村的大夫更不用說了,都懶得搭理他,沒辦法才來隔壁村找村長。
走了一會兒,天又下起雪來,頂風冒雪的走着更慢了,小大夫感覺走了兩個多小時,手腳都有點凍麻了才到薛家。還沒進院就看到薛家老爺子蹲門口抽煙,看到薛衛東後起來就要拿煙杆打他,‘叫你去喊大夫,你他娘的是不是又去賭了,你婆娘都要疼暈死過去了。’
聽他爹這麼說,薛衛東也急了,‘沒有!沒有!他們都不借俺自行車,俺走着去的!這不是把大夫接回來了嘛!’
老薛頭一看是個男大夫,氣更是不打一出來,‘你他娘的找個老爺們幹啥?産婆呢?’
‘産婆沒在家啊。’
薛衛東一邊解釋,一邊躲他爹的煙杆,還是王嬸幫着插句話,‘老薛大哥,讓我們村大夫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産婆去鄉裡看她姑娘了,一時半會也回不來。你讓大夫進去瞧瞧,這時候就别講究那些了。’
‘那不成!俺家媳婦,能讓别的男人看了麼!’說到這,更來氣,對着他兒子就開罵。‘你他娘的是不是腦子有病,找個老爺們看自己媳婦那裡?!。’
正說着,房間裡薛家媳婦的叫聲越來越大,幫忙的鄰居張嬸趕緊出來說:‘孩子腿先出來了,怕是要難産了。産婆呢?産婆咋還沒來?’
老薛頭吸吸鼻子,十分不情願地指了下小大夫,‘沒有産婆,就有個男大夫。’
張嬸也是急了,一把拉住小大夫的胳膊。‘男大夫就男大夫吧,總歸是個大夫。先把孩子拽出來,在等一會兒你孫子就憋死了!’
‘孫子?!!’老薛頭聽說是個孫子,趕緊站了起來。
‘嗯呢,腿先出來的,俺看見把兒了。’
老薛頭和他兒子一聽來了精神,也變了态度,薛衛東不知從哪裡找了塊黑布,拿着就蒙在了小大夫的眼睛上,‘大夫,你蒙上眼睛進去,俺兒子的生死就看你了。’
小大夫隻得任人擺布,全然不能抵抗。蒙着黑布被連推帶趕的送進了屋裡,一股子血腥味鋪面而來,他摸索着坐到了床邊,伸手就摸到了産婦的腳,剛想撤回張嬸就出聲了:“摸哪呢,這兒!”說着拉過小大夫的手放在剛掙紮出小腳的孩子身上。
産婦早就沒了力氣動彈,憑着最後一點勁說着:‘大夫……救救俺兒子。’
小大夫木讷的點點頭,‘我盡力。’,小大夫一手拖着孩子的腰,一手拉着他的腿一點點往出拽。孩子身上很滑,他險些脫手,又不敢用力抓,搞了好半天才把孩子拉出來,摸索着拍了拍孩子的背,孩子哇的一下哭出了聲……
随着孩子的哭聲傳來,院裡等候的大人們也跟着松了口氣,隻有小大夫還記挂着床上的産婦,一邊摸索着處理着臍帶,一邊問:‘薛家媳婦,你還好麼?薛家媳婦!’喚了幾聲沒有反應,自己又不敢輕易上手觸碰,隻能求助他家鄰居張嬸。‘張嬸,張嬸!’
張嬸這會正抱着孩子要出去給他爹看,聽到喊聲才急忙跑回來,‘哎!哎!咋了,大夫?’
‘你快幫我看看,薛家媳婦怎麼樣了?我喊她怎麼沒有回應。’
張嬸湊過去拍了拍薛家媳婦臉頰,‘小芳啊,小芳,生完了,醒醒。小芳?……’張嬸推了推小芳,早已沒有動靜了……張嬸在這農村早見慣了這種事,搖搖頭給她未閉嚴的眼睛合上,歎了口氣,哭喊了聲:‘小芳啊!苦命的孩子呀!’
不用張嬸說,小大夫也明白,産婦這是走了。
薛衛東聽到張嬸的喊聲,跑了進來抱住了自己媳婦,‘媳婦啊!’
小大夫蒙着黑布處理完臍帶,又摸索着踉踉跄跄的走出了房門,來到院子裡才摘下眼前的黑布,沖到雪堆旁一遍遍用雪搓着手上沾上的黏液。
老薛頭抱着剛出生的大孫子,耷拉着腦袋蹲在門口一邊抽煙,一邊歎氣:‘這媳婦沒福分,跟俺家沒緣,剛生下娃就走了。’
小大夫聽了一肚子火,轉身想跟他理論,就被王嬸攔住了,王嬸拍拍他肩膀示意他不要講話,并小聲的跟他說:‘咱走吧、走吧、剩下的就是他家家事了。聽嬸子話啊,這種人你别跟他理論。’其實王嬸也氣不過,但是跟這樣人理論不出個所以然來,反倒會反咬你一口。安撫好小大夫,王嬸扯出個笑臉對老薛頭說:‘老薛大哥,那我就先跟大夫走了哈。’
老薛頭一聽他們要走,倒是起身相送了。‘好,麻煩了,今天沒準備紅雞蛋,改天俺給你們送過去了。’
‘成,你回吧,孩子剛出來不禁凍。’
聽王嬸這麼說,老薛頭像是才反應過來,點點頭抱着孩子走進了自己那屋,将哭聲和孩他娘留在了隔壁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