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親與秦硯回來時,崔大娘已經把晚飯做好了。
“哎呦,怎麼還是淋雨了?快去換件衣服吧,萬一真着涼了可就不好了。”
秦硯他們剛來這裡根本沒有新衣服,衣服破破爛爛,崔大娘看不下去,明明是年輕小夥子,穿的确是比他家老頭的衣服還顯老,知道兩人窘迫,沒想到這麼窘迫。
還是崔大娘告訴了小女兒,小女兒聽說後,主動送了兩件衣服給他們。
吃飯期間,崔大娘笑着說道:“小秦呀,你這弟弟對你可真好,在門口轉悠了幾遍等你回來,我叫他去屋裡都不去,不顧自己淋雨也要跑去給你送傘。”
崔大娘看向崔大爺,“老頭子,年輕的時候,你有沒有給我也送過傘呀?”
崔大娘仿佛趟過時光,回到了年輕的時候,崔大爺許是在農田裡忙了半天,餓了厲害,頭也沒擡,“送了送了。”
崔大娘用筷子敲了崔大爺一下,“就知道吃,就知道吃,那我問你,你什麼時候給我送過傘?我怎麼不記得了。”
崔大爺吃完最後一口飯,反駁道:“怎麼沒送,我說老太婆,你真是老了哦,那年隆冬,下了一場很大的雪,你從鎮上回來,我去接你,你還把我送的傘打掉,偏要我跟你一起走在大雪裡,頭發都淋的雪白。”
崔大娘仿佛回到了自己是姑娘的時候,那時候父母給說了這門親事,第一眼她并沒有看上老實巴交的崔大爺。
但每次崔大娘家有什麼事,崔大爺都是第一個跑過去幫忙,挑水砍柴,重活累活搶着幹,從來不說甜言蜜語,卻處處體貼可靠,漸漸地打動了崔大娘。
哪怕後來成親了,哪怕他們隻有兩個女兒,崔大娘一輩子也沒受過一丁點委屈,相濡以沫,就像淋的那場雪,他們共赴白頭。
崔大娘一言不發,隻是看着崔大爺,崔大爺兩鬓已有白發,原來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
經過歲月洗滌過的眼睛,還能看到當初的模樣。
晚上秦硯與葉親躺在床上,天氣漸漸熱了,穿的也少了,葉親不再靠着秦硯。
原本打算與小順在下個鎮子彙合,如今已經耽擱了這麼久,也不知道朝廷那邊是個什麼情況,兩人商量着等明天天氣轉晴就與崔大爺一家告辭。
第二日一早,吃過早飯,秦硯準備告辭的話還沒說,崔大爺就哼次哼次拿上農具準備往田裡去。
“昨夜那場及時雨,村長召集全村,打算今天開渠放水,耕地插秧啰。”
崔大爺滿臉笑容,對于鄉村的人,土地就是他們的希望,土地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基礎,是他們的根。所以,他們對待農耕像虔誠的信徒,祈願一年有個好收成。
整個桃源村的男人都扛着農具去了田裡,秦硯與葉親也跟着崔大爺一起,田間的空氣清新而濕潤,夾雜着泥土的芬芳。
他們到的時候,村長和幾名壯漢已經引好渠,崔大爺站在自己地那裡,水緩緩流過,經過每一片土地。
村長笑話崔大爺,“崔大爺,今年有兩個大小夥子幫忙。你家的田地不用雇人了啊。”
以往農耕的時候,崔大爺的兩個女兒要照顧店鋪,沒辦法回來幫忙,而且耕地大多是男人們的活。
崔大爺年紀大了,雖然他自己不承認,兩個女兒還是每年都會給崔大爺雇兩個小工。
崔大爺嘿嘿笑着,“那是,小秦和小葉可是勤快的很。”
崔大爺推着木車回了一趟家,崔大娘已經準備好了秧苗。
秦硯沒有耕過地,葉親更是見都沒見過,兩人起初不知道怎麼去使用耕犁,他學着别人的操作,與葉親倒也能把地耕起來。
秦硯在前面拉着犁,葉親在後面扶着,兩人腿上全是泥,葉親臉上也沾了泥巴。
“秦硯,你現在充當的角色是不是一頭牛啊?”葉親不管什麼時候,都能露出他頑劣的本性。
大家都忙得熱火朝天,男人們一邊幹活一邊說笑,聲音很大,笑容很大,葉親也沉溺在這個共同創造财富的氛圍裡。
村長的女兒小玉中午過來送水,他家的地與崔大爺家在一塊,葉親還在悶頭耕地,忽然聽到一道女孩兒的聲音,“公子也來喝口水吧。”
葉親覺得小玉一定會把水先端給秦硯,之前葉親腿還沒好的時候,小玉就經常來崔大娘家裡幫崔大娘幹活。
小玉總是圍着葉親轉,那時候葉親以為小玉不好意思,有時候崔大娘和秦硯不在家,小玉也總能留下來找到活幹,還時不時幫葉親熬藥,問他有沒有髒衣服,她可以一起洗了。
有時候能陪他一上午,有時候能陪他一整天。
葉親也會給小玉講很多笑話,講他兄弟陳叙,講他在京城那些雞飛狗跳的事情。
小玉每次都認真傾聽,被逗得咯咯笑,直到小玉的娘過來喊她,她才依依不舍回去。
小玉的手很靈巧,會編織各種各樣的小擺件,那日她編了一頂草帽叫葉親轉交給秦硯,說:“秦大哥每天出去幹活,草帽遮陽,讓他戴着。”
葉親每次都笑眯眯着謝謝小玉,還會誇小玉人美心善,若是娶到小玉這樣的姑娘,一定是那人上輩子結了了不得的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