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擡眼,看着那道清瘦身影,坦言:“我還是想去和他說話。”
“真是良言難勸将死鬼。”羅強很無語,“别說我沒勸過你啊,瘋狗剛幹完仗,又見了血,心情肯定很糟,你要是真不怕死就去吧。”
周念猶豫了下,最終還是輸給心底的暗湧:“謝謝你的好意提醒。”
羅強沒再多嘴,無奈地聳聳肩走開了。
周念和鶴遂隔着一發子彈的射程距離,當她步步縮短距離時,心裡也沒底,摸不準自己會不會成為一隻良言勸不住的将死鬼。
或許真有可能,子彈會正中她的眉心。
終于,周念小心翼翼地來到少年面前。
她有點緊張,提橘子的手在漸漸收緊,手指被塑料袋的耳朵勒得輕微作疼。
周念眼裡交織着期待和微懼,軟怯地問:“你好,能……能給你畫一張嗎?”
她竟然忘記先做自我介紹。
就在周念準備開口補道姓名時,男生已經聞聲擡頭,轉臉看過來。
這是今日第二次的四目相對。
周念猝不及防地撞進他漆黑的眼睛裡,呼吸凝停的同時,也将自己的名字卡在了喉嚨裡。
她一時間忘了開口。
周念和他所隔隻有半米,離得這麼近,她才看清男生長一張極精緻的臉。
單眼皮,眼型狹長,包圍着極具攻擊性的冰冷黑眸,鼻高唇薄,下颌角線條很分明,窄收得恰到好處。
她沒見過單眼皮男生有這麼帥的。
鶴遂落過來的目光,既沒情緒,也沒溫度。
隻有兜不住的寒。
周念心裡開始犯怵。
即便是這樣冷冰冰的打量,也沒能維持超過三秒,鶴遂掃過周念的臉,又掃了眼她背在肩上的畫闆,最後特别冷漠無情地吐出兩個字:
“傻逼。”
周念:“……”
看來自己還是成了個良言都勸不住的該死鬼,于是有了第一次被罵的人生經曆。
以前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周念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幹站在原地。
要罵回去嗎?
她不會罵人。
還是直接離開?
又會顯得奇怪。
糾結了會兒,周念考慮到是自己打擾别人在先,不占理在前,也生不起來氣。
她索性低頭,把手伸進裝着橘子的白色塑料袋裡。
一番左挑右選後,周念細嫩白淨的手拿出一個橙黃橘子。
下一秒。
周念把橘子往鶴遂沒受傷的那隻手裡塞,即便那隻手也是同樣的血迹斑斑。
紅的血裹着他白的指,顯得很醒目。
鶴遂低頭,看見手裡突然多出一個橘子,明顯地一怔。
周念隻要一笑,嘴角的兩個小梨渦就顯迹出現,她在他擡眼看過來時,沖他笑得超甜:“對不起啊,是我打擾你了。”
不止是笑容甜,聲音也甜軟得像團粉色雲朵。
鶴遂寒凜的眸凝住,他再次低頭看着手裡的橘子,開始發呆。
和周念一樣,他也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鶴遂緩緩擡頭,看向面前的周念。
很瘦的一個女生。
穿着一件白色連衣裙,裙子上有不少泥點子,卻不影響整體的美感。
蝴蝶領上鎖骨浮凸漂亮,皮膚白得像是剛從牛奶裡撈出來。
她還在沖他笑,她的嘴角有兩個小梨渦。
“你好,我是周念。”周念盈盈大方地笑着。
“周吳鄭王的周。”
“念念不忘的念。”
……
鶴遂盯着她沒說話,眸色深黑難測。
周念剛想再開口,眼前的人卻飛快地轉身,長腿奔出去,比他跳上皮卡前蓋的速度還快。
一個眨眼的功夫,鶴遂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深巷裡。
周念當場傻掉,一臉茫然地望着空蕩蕩的深巷。
不是。
他……跑什麼啊?
知道的是見他拿個橘子跑,不知道的還以為手裡攥着根金條。
此時,羅強從不遠處跑了過來,興奮地問:“我靠,瘋狗跑了?”
周念回過神,呐呐道:“我不知道他跑什麼。”
羅強沖周念豎起一個大拇指,贊道:“你絕對是第一個讓瘋狗掉頭就跑的人,牛逼!!!”
周念:“……”
這并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羅強好奇地追問:“你對瘋狗說什麼了?傳授下秘訣,好讓我用作日後防身。”
周念沉默兩秒:“哪有這麼誇張,你不招惹他,他總不能無緣無故打人。”
羅強:“瘋狗心情不好的時候,真狗路過都得被踹兩腳。”
周念:“……”
鶴遂到底為什麼會落荒而逃?
這個問題很困擾周念,以至于她當天晚上就失眠了,翻來覆去睡不着。
周念不停在想,一個面不改色直接徒手取肉裡玻璃的狠人,竟然在她塞了個橘子給他後,轉身就跑了?
這換誰能不疑惑。
半夜三點,周念從床上坐起來,不是,他到底跑什麼啊?
另一邊。
一路飛跑的鶴遂,到家後才發現自己手裡還拿着那個橘子。
竟然拿着個蠢橘子跑了一路。
真他媽想抽自己。
鶴遂進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個橘子扔進了垃圾桶裡,然後掀掉滿是血污的上衣大步往浴室走去。
沾血的橘子靜靜躺着垃圾桶裡。
沒有再被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