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她的質問,令幾人羞愧難當。
公子原本便囑咐過他們,這幾個小女子,就屬年紀偏小一些的經曆最為慘苦,本就一個将将好夠活着的女孩,那些傷痛又怎麼會是幾天便能愈合的。他們應該更仔細才是,可他們卻也是心疼那位女子,不然怎麼會在她說想出去散散心的時候,就會打開門呢。他們本是想跟随着的,奈何她出門的一瞬間便藏了起來,幾人遍尋不得。
“是我們的過錯。”
“我們錯了,請公子責罰。”
“請公子責罰!”
許恒隻是一直看着身側的女子,面露愁意。他一個晚上都沒有睡,接連又處理此般事宜,不難看出他的眼睛下方泛起的青黑色。
“你想怎麼處理,都可以。”
他此刻的話語,給了淡月十足的權利。而四人叩拜的方向也随之轉向她。
“請姑娘責罰!”
......
先前被憤怒和震驚沖擊到的淡月,此刻終是慢慢平複下來,她離開許恒先前扶着他的手,輕聲道謝:“多謝。”
随之用手撫摸上沈意已經失去血色的冰冷臉頰,她一遍又一遍看着沈意,嘴裡忍不住地呢喃着:
“究竟是怎麼了呢?”
“讓你做出這樣的決定。”
“到底還是姐姐不好,沒有及時發現你不快樂。”
“我就應該在昨晚察覺到你不對勁的時候去看看你的。”
“都是我的錯......”
淡月隻是不停地呢喃,眼睛明明已經難過情緒沖得通紅,卻仍是流不出一滴眼淚。
盼兒心疼小姐,想上前去安慰,卻被許恒用手攔下。
他們給足了她空間,幾人皆側目回避。
沈意究竟為何選擇輕生?
一直陪伴她的淡月想不通,盼兒更想不通,就連四位家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明明可以随着淡月回東京城過好日子,明明今日就該出發了,又為何這般?
幾人的身周充斥着不解的氣息,卻唯有許恒一人清明。
“許大人,我聽說沈小姑娘...”崔平岸焦急的聲音和人同步出現在衆人視野,見到此番景象快速收聲。
他也不敢打擾淡月的情緒,隻能悄聲靠近許恒,再一把拽過他,低聲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許恒把所見所聞講述一遍後,隻得崔将軍一聲長歎。
“苦命的孩子。”
這句話讓淡月擡起頭來,“她怎麼會苦,她明明要過上好日子了。”
崔平岸比淡月年長六歲有餘,他還是孩童的時候就跟着父親在軍營駐紮,聽得見得比她要多上許多。他意識到淡月并不理解底層人的顧慮,想解釋卻欲言又止,猶豫再三隻說出一句:“可能老天不想讓她過上好日子吧。”
這句話倒是直擊淡月那顆墜落的心髒。
人在命面前,有多麼的渺小。
早在三年前,她便切身體會過了。
那場劫難讓她暗暗收起心性,例如不在這一世再多管閑事,隻是做好父親身邊的乖乖女。
當她得知爹爹對國公府求的賜婚并沒有反對時,她甚至想過,要麼回京後便順從了爹爹,下嫁國公府也未嘗不可,畢竟她已經為曾經那般強出頭付出過代價了。
沈意的命,就這樣了嗎?
*
那是一片仍在寒冬盛開的梅林。
鮮少有人踏足過的地方,前些日子飄落的雪花被堆積起來,遠遠望去白茫茫一片很是美麗。
沈意便被埋葬于此。
在一棵盛開得最為美麗的梅樹下,大家仔細地将她的棺木放進去。
沈意和衆人認識的時間太短,淡月能想到唯一她在意的、喜歡的,便是自己。她将頭頂的胡桃木簪取下,這是她唯一且目前僅存的裝飾物。盡管她的小手凍得發紫,卻仍然堅持親自将木簪放入棺椁中。
棺木再次被蓋上,衆人低頭似是在祈禱着。
良久,家丁們開始用泥土将棺椁掩埋,自此,她将長眠于盛開的梅樹之下。
淡月的聲音緩緩響起:“下輩子,若投身不到好人家,便再等等吧。總要生于飽腹之年,才能追求你最想要的生活。”
盡管此刻的她并不理解沈意的選擇,她卻因此感悟到了一點。
坎坷人生,唯有勇敢堅強才有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