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竊竊議論聲宛如黑蚊群,嗡嗡響個不停,一波一波攪動着他的太陽穴。
禅院甚爾拔出刀,回頭掃了眼周遭的人。
刀上,一滴鮮血落下。周圍忽然靜了,禅院扇的慘叫也變得微弱,仿佛靜待暴風雨的前夕,醞釀着未知的、不熟悉的恐懼。
而即将制造風暴的,是禅院甚爾。
敏銳地意識到這點,說不出愉悅、或是暢快,禅院甚爾低低笑起來。
你們這群目中無人的混蛋,終于肯正眼看我?
禅院甚爾的綠眸,再次幽冷起來。
被那雙眼眸掃過的人動也不敢動,猛然意識到什麼叫真正的恐懼。場面一觸即發。
“好了,甚爾。”櫻流出聲道,“目的達成了。”
幽冷的綠眸閃了閃,宛如燈泡變幻顔色,再也不是直抵心底的冷酷。禅院甚爾拿綠眼珠子看着閑院櫻流,全場隻有少年一個人迎着他的目光,不閃不避。
看了一會兒,禅院甚爾高舉雙手仿佛投降,面上懶洋洋:“好吧,小少爺你說了算。”
而衆人似乎得到赦令,三五成群,匆忙離去。
現場再次隻剩下櫻流甚爾兩人,連受傷的禅院扇都被仆人們連攙帶扶地帶離現場。
夜深了,家主還沒有來。大鬧一場,禅院甚爾張嘴打了個哈欠。櫻流看着他,遞給他疊好的絹巾。甚爾接過,滿面疑惑。
櫻流擡起手指,點了點他面頰右下。甚爾疑惑地擦了擦,掌中的絹巾沾上血。不是他的血,是禅院扇的。
“禅院甚爾。”櫻流忽然開口道。
甚爾拿絹巾擦着臉,聞言停手,看着少年,以為他有什麼話要說。結果,櫻流隻是看着他,然後緩緩露出笑來,如蓮初綻。
“甚爾。”去掉那個讨人厭的姓,少年喚他。
這一次,甚爾感覺到,不再是之前的種種愚弄、無心調侃,仿佛出自真心。
飛蛾挨着白熾燈喋喋私語,微小的影子遮不住光。燈下,櫻流直言道:“我沒想過你會反抗。說實話,剛才我想不出你不屈從的原因。”
摸了摸後腦勺,甚爾略帶不滿道:“換作别人說出這句話,會死的很慘。”
盈着清輝的黑眸彎了彎。
櫻流想,在禅院家,勉強找到一個有意思的人。
“那麼,是為了什麼?”
面對櫻流的追問,甚爾摸着後腦勺想了又想,最後隻是說:“原因,我也說不清楚。隻是覺得站着你這邊,會比站在禅院家那邊好一點。”
是野獸的直覺。
“所以,不能在你面前丢臉。”
說完這句話,甚爾自己也很驚訝。
在強弱關系裡,閑院櫻流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少爺,怎麼會勝得過禅院家?哪怕自己再看不慣禅院家,也不應該選擇獨身在此的櫻流。
可是,他想到櫻流怼禅院扇的那幾句話,再想起夜談之時櫻流的狂言,突然覺得……
選擇櫻流,感覺也還……不錯?
“對了,禅院扇那家夥是不是給你下藥了?”甚爾想到這一茬,忽然問道。
變戲法般,櫻流手中出現一小包藥,他雙指摩擦着,白色粉末簌簌而下。
“不用擔心。”少年神色冷肅,“從前為防止被暗殺,嘗過無數緻命的玩意,我對于藥的抗性超于常人。”
“啊?”甚爾滿臉問号
櫻流旋即笑起來:“開玩笑的。”
嘟囔着你這小子沒句實話,甚爾又問道:“不過你剛才為什麼那麼憤怒?”
“因為禅院扇就是靠家族作威作福,毫無腦子毫無成算的廢物。太無趣了。”櫻流平靜道。
他的目光無意掃向桌上的書籍,《布裡塔尼亞帝國編年史》。
真實的原因,大抵是永遠無法說給任何人聽的。
今天是一周年。
在他離開那座名為倫敦塔的牢籠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