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鋪着厚重的地毯,杯子滑落的動靜不大,隻有小部分的人看了過來,也很快收回了視線。
畢竟,誰也不比誰受的驚吓要少。
景帝身邊的侍者無聲無息回到了高處,垂首站在一旁,像是從來沒有離開過。
靠在王座椅背上的男人緩緩睜開雙眼,威嚴深重的雙眸周邊镌刻着深深的紋路,他撐起身,朝下方看去。
淮裴感受到來自上方的視線,心底一動,擡起眼向上看去。
兩代頂級alpha的視線交彙在一起。
宛如年邁的頭狼和年輕的雄獅彼此對視。
國王視線沉沉,面上看不出絲毫情緒,水晶燈從他身後照下來,眉眼籠罩在陰影裡,不動不笑的時候,那神情幾乎是陰鸷的。
白發青年站在下方,雖然居于下位,卻姿态舒展,沒有半分不自在,神情不卑不亢,淡然回視。
大廳内都是人精,衆人很快發現了這場無聲的較量,紛紛閉緊嘴巴,本就安靜的大廳落針可聞。
景佑本想開口,被景帝不輕不重地掃了一眼。
父子倆眼神一觸即分,景佑摸了摸鼻子,老老實實閉嘴站在一旁。
終于,國王睥睨着他開了口:
“你就是淮裴?”
淮裴微微彎腰:“是。”
“知道我是誰嗎?”
給我轉了九個億彩禮的金主爸爸!
淮裴躊躇了一下,還是覺得這話不能說。
他悄悄看了眼景佑,發現他目視前方,半點沒有提示自己的意思,隻得自己琢磨。
衆人視線全部凝聚在站在廳中的白發青年身上,一旁的慕燃見景帝似乎不喜歡他,心底升起一股快意。
淮裴向來不擅長這種讨好人的話術,沉默片刻:
“您是帝國的皇帝,景佑的父親。”
景帝哼了一聲,還要繼續問,站在一旁的景佑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
景帝看向自己兒子,濃眉皺起,隐隐有幾分不悅。
景佑剛要說話,淮裴輕輕握住他的手,把他往身後帶了一下。
景佑看着他。
淮裴聲音不大,一字一句清晰有力:“來帝國這麼久,還沒來拜見過您,我很抱歉,第一次見面,淮裴問陛下安好。”
景帝審視他片刻,冷哼一聲,想到景佑明顯護着他的态度,沒再繼續為難他。
陛下被胳膊肘往外拐的兒子氣到,又不好把氣撒到罪魁禍首頭上,闆着臉靠回椅子上,臉偏到一邊生悶氣去了。
景佑也沒管他,示意衆人繼續之後,帶着淮裴走向聚集在一起的客人。
“剛剛吓到了沒?”穿梭的間隙,景佑壓低了聲音,眼神戲谑。
“沒。”
景佑有些意外,淮裴膽子這麼大?
他揚眉:“嗯?”
“真沒有,”淮裴誠懇道,“當時腦子裡就想着那九個億的彩禮了,完全沒想起來要怕。”
景佑:“……”
是的,繼景佑的小叔——某位不務正業滿世界逍遙的親王殿下之後,淮裴又收到了一筆轉賬,來自景佑的父親。
他當時拿着錢,百思不得其解,景帝到底是什麼意思?
淮裴的想象劈成了兩半,一半是景帝的黑臉,直接把錢甩到他臉上,然後高貴冷豔地說:
——拿着這筆錢,離開我的兒子!
另一半是慈祥和藹的笑臉,握着他的手交代:
——這就是你的彩禮三金月子費奶粉費……
淮裴搖了搖頭,收回思緒,繼續跟着景佑到處打招呼。
這種宴會往往是最費神的,誰跟誰交好,誰跟誰有仇,哪些人需要拉攏,哪些人需要打壓,哪些人可以先放在一邊冷一冷,都需要景佑自己把握。
淮裴坦然接受了衆人的注視。
在景佑和人交流的時候,他完美地扮演了一個貌美如花的啞巴新郎,沉默寡言地站在一旁,神情高深莫測。
隻有景佑和他說話時,才能聽見他的隻言片語。
然而,沒人看着時,視線卻不住地飄向香槟塔……下方的點心。
看起來味道不錯。
景佑注意到他的視線,微微偏過頭,在他耳邊低聲問:“餓了?”
淮裴頂着一張高冷的臉:“嗯。”
吃多了肚子會鼓起來,為了穿衣服好看,來之前就喝了兩口粥,路上就消化幹淨了。
這會兒别說點心了,擺倆饅頭在那淮裴看着都餓。
“還有兩個人,見完你就去吃。”
淮裴驚訝:“那是可以吃的嗎?”
他剛剛轉了一圈了,沒看到一個人在吃,都在講話,不停的講話,口渴了就喝杯酒,完全沒人去碰那些點心。
“可以,你怕的話,我讓人端到房間裡去,你就說去換身衣服。”
淮裴眼睛亮了起來:“好!”
“殿下。”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沉穩的聲線。
景佑回頭一看,叫他的正是慕鸫。他的身旁帶着慕燃,拄着拐杖向他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