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萬円,已變三百萬円。
櫻流請甚爾吃午飯。
這是第一次賭馬輸了,甚爾沒有一點牢騷。相反的,他覺得很惬意。
仰脖喝完半罐啤酒不久,甚爾去了衛生間。為防止櫻流被其他人搭讪,他原本想拉着他一起去。櫻流謝絕。
“坦誠相見,也不該是在衛生間。”
用一根手指戳了戳甚爾的胸,指尖陷入其中的柔軟,櫻流微妙地笑了。
帶着惡作劇的心,他故意語氣很慢:“而且,不是已經有過了嗎?”
濃翹的睫毛往上一翻,像是一把小扇子忽閃忽閃地撩撥。
“……”
猝不及防地,甚爾感覺有什麼車輪子碾到自己臉上。
“……你真的十九歲?”甚爾感到很懷疑。
“你真的十八歲?”櫻流同樣反問。
甚爾叉着腰,忍不住黑臉。跟臉嫩纖瘦的小少爺比,自己從身材到臉,都成熟很多。以前他不覺得有什麼,現在被這麼一問,突然暗自生了氣。
他覺得被小少爺嫌棄。
“喂怎麼了,尊貴的小少爺?”甚爾故意粗聲粗氣地說道。
“沒什麼。”櫻流不以為意,眯着眼笑,“隻是想聽甚爾叫我哥哥。”
“……”
甚爾扭身離開,差點沒走進衛生間。
小少爺真可惡。
濃密的睫毛一翹,就像是一朵盛開的花。
“……瑪德。”甚爾咬着牙罵道。
怎麼回事,他居然還覺得他好可愛。
在甚爾離開這段短暫的時間,櫻流拒絕了四五波人的搭讪,靠着大廳廊柱冷臉。
他身姿挺拔,斜倚在廊柱,神色冷淡,嘴唇平穩地抿着。平時微笑的表情,此時沒有表情,黑色的眼眸更是如寒潭般冷清。
他散發着生人勿進的倨傲。銀灰色格紋薄呢西裝,顯出他的成熟冷峻來。胸口的金色荊棘鳥,純金流蘇輕輕搖曳。
大廳人來人往,許多人最多隻敢偷偷看一兩眼,再沒人敢靠近。
而這時,一個纖瘦的男人走了過來。他走路的姿态很慢,還沒靠近,面上突出的慘白已經說明身體羸弱,腦袋上扣着一頂垂耳絨帽,細細的黑發從中露出,不失為一位美青年。
櫻流冷眼看着,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你好,櫻流君。”美青年的紫眸微眯,露出無害的笑意,“我叫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伊娃·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孫子。”
“你可以叫我費佳。”
櫻流保持着那冷淡的态度,矜持地微微颔首。沒有對他的示好表示半分。
“多年前,某位姓閑院的男人與我的祖母伊娃是好友。在我的祖母伊娃為救人犧牲以後,是那位閑院家的男人為我們家族争取到合理的待遇,讓當時年幼的我母親不至于貧困潦倒。”
“我想,櫻流君一定是知道這段淵源。因為據說那位閑院家的長輩,也叫櫻流。”
“如果櫻流君不知道,何必取跟當年的男人一樣的名字。”
紫眸微微上揚,黑發美青年笑得人畜無害。
櫻流看着他,知道他有備而來。
“Чтобы нислучилось, необращайвнимания, ты неслышал(無論發生什麼,不要插手,你明白嗎)*? ”
俄語古老厚重,像是一顆顆子彈上膛的聲音。而櫻流的黑眸是一把無情的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費奧多爾。
紫眸如紫羅蘭花的盛開,點亮美青年病弱蒼白的臉頰。
“在這處異鄉,能聽到熟悉的俄語,真是讓人感動。”
“也許這就是鄉愁。”
費奧多爾一語雙關。說的既是他的鄉愁,也在說櫻流這句俄語來源于俄羅斯電影《鄉愁》。
黑發紫眸,櫻流之前也認識一個這樣模樣的朋友,所以太了解他們的深沉。眼前的費奧多爾,他的羸弱,他的蒼白,他的談吐,都是某種文雅的陷阱。
他靜靜看着美青年,沒有開口。
“聽說,當年在一觸即發的爆炸時,我祖母伊娃選擇關上密封大門隻留自己,不單純是為了犧牲自己拯救他人,還是為了不讓科研核心資料洩露。為了崇高的秘密,她選擇自我犧牲。
“在這個時代,已經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吧。”
“沒有了崇高的犧牲,沒有了珍貴的信仰。”費奧多爾感慨道。
櫻流冷冷地笑了,開口糾正他話語裡的多處錯誤。
“首先,伊娃不是研究員,而是位飛行員。其次,她不是犧牲者,而是位英雄。”
“當年,是她選擇保全城市,而把一觸即發的炸彈運往高空。炸彈毀滅了她和整架飛機。在事後找到的黑匣子裡,她在最後一刻,高喊:烏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