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政阿姨辭職了。昨天新來的阿姨,做飯不合我口味。”櫻流挑剔道。
甚爾嗤笑一聲,“你可真是個小少爺。”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櫻流回答得理直氣壯。
甚爾反倒愣了愣。
禅院家的人卻從來不願意承認是禅院這個姓氏讓他們變得特殊,反而自誇自己的努力,暗中又嫉妒他人看不得人好。
比起他們,櫻流這份厚顔,坦蕩得可愛。
甚爾大笑起來。笑得身體震動沙發,帶得沙發裡面的櫻流也感受這震蕩,擡手扶住胸前滑落的書。
大笑過後,甚爾難得愉快起來。他忽然覺得禅院家的人,不過如此。
此時,他躺在沙發上,身邊是一個可愛的小少爺,耳朵聽見輕輕的音樂,不再豎起渾身的刺抵禦冷眼、侮辱,昏昏欲睡。細長的綠眸眯眼看着高高的天花闆,輕飄飄的音樂就像是天上飄落的白色羽毛,慢悠悠地落下來。
“這什麼歌?怎麼隻有曲子?”甚爾問道。
“E小調第九交響曲《來自新世界》。捷克的安東甯·德沃夏克之作。”
每一個字都是從櫻流嘴裡說出來,開阖的嘴唇柔軟如花,吐出的字一小片、一小片像是花瓣。
但是甚爾一個字都沒聽懂。他大概理解到,這是首古典音樂。
“哦這樣。”甚爾很快放棄深究,轉了話題,“那你看得是什麼書?”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少年揚了揚手上的書籍,“聽《來自新世界》時,最适配的書。”
活了十八歲,甚爾隻聽過下雨天喝啤酒跟居酒屋的燒烤最配。
“在一切書寫中,我隻愛一個人用自己的血寫下的東西。用血書寫吧:你将體驗到血是真相*。”撫摸着胸口的書籍脊背,櫻流說出其中一段話。
那拱起的手背,幾根修長的手指拂過書脊,像是一束盛開垂落的紫藤花,寫意的美麗。
“……”
瑪德完全找不到話題。
甚爾兀自懊惱,卻聽見櫻流拉長聲叫他。
“甚爾——甚爾——”
“幹什麼!”帶着幾分懊惱,甚爾語氣掩蓋似得兇起來。
櫻流腦袋挪動下,聽着《來自新世界》的第二樂章,吹響的英國管音色蒼涼,如泣如訴,就好像自己漂泊在外這份孤零零的心情。
然而,那也是如天空的雲般變幻的、遙遠的故鄉,他已經無法回頭,隻要一回頭,就會變成鹽柱。現在隻有身邊躺着的禅院甚爾是真實的。
想起庭院裡那顆尚未發芽的種子,櫻流掃去内心塵埃般的情緒,明确地知道:自己要靠甚爾的愛意而活。
向下撇着的嘴角翹起來,櫻流刻意黏糊地說道:“甚爾,給我做午餐嘛——”
甚爾沒說話。他甯可躺着裝死。
小少爺會那麼多高貴的東西,做飯這種小事,幹嘛找他。
因為他隻配做這種伺候人的事?
敏銳地察覺到身邊人的抵觸,櫻流沒有繼續吵嚷着撒嬌。他兩根纖長的手指在書脊前後邁步,像是人在走路,更像是在思考怎麼辦。
手指輕巧地躍起,如芭蕾舞者的一個大跳,降落在甚爾的胸口。甚爾的胸口宛如聳起的沙丘,大而柔軟,手指一落腳,便如陷落到柔滑的沙子裡,随着他胸膛的起伏而高高低低。
剛才的熱意弄得他領口胸口的衣服有些汗,汗漬暈開胸膛前的衣服,愈發的深色,更細緻地勾勒出他胸雄性勃然的模樣,堪稱完美的形狀。
比起結實的腹肌,是一整塊,卻柔軟得不可思議,汗帶來的潮濕溫熱,讓櫻流的手指仿佛陷入熱帶雨林的泥沼般。櫻流惡作劇心頓起,手指驟然按壓底下起伏的胸膛。
“……唔!”
帶有熱意的呼吸紊亂地吹過手指。甚爾喉嚨深處含糊地發出了一點聲音,分不出是呐喊還是吞咽。
他伸出手,想要握住那兩根修長的手指。
是禁止它們作亂,還是想要繼續?
一切亂了分寸,如脫軌的列車。從沒有阻止那兩根手指在自己胸膛前作亂開始。但是,甚爾忽然疑心,這是從少年邀請自己一起躺在沙發上,或者是看到少年的腳。
所有的,混亂起來,宛如尚未分明時刻的黃昏。
不确定中,他的鼻息咻咻,溫熱的呼吸撲在那兩根手指,纏繞着。櫻流已經側身支着頭,笑看甚爾,嘴角含着一縷輕笑。
這是所有不确定的混亂中,甚爾感官唯一抓到的東西。他本能地側臉對着他。
細長的綠眸,填滿了此時嘴角含笑的櫻流。雨洗青翠般鮮明深刻的眼神。
而櫻流不慌不忙,微微側臉,更加靠近甚爾。他們的唇離得不遠,櫻流說話的氣息輕柔,仿佛一股子輕煙逸過去,貼着甚爾緊抿的嘴唇。
“給我做飯,是那麼值得興奮的事嗎?”
他悄聲說着,手指了按他起伏的胸口,不輕不重。
甚爾胸口燃起一線火,蔓延到整個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