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讓你去學校。”葉枝意緩了語氣，“去醫院看一看你的傷。”
“這點小傷，沒什麼好看的。”江異不以為意。
“不行，要去看的。”
“不去。”
“要去的。”葉枝意堅持。
“誰愛去誰去。”江異皺眉。
葉枝意咬咬唇，差點又被氣哭。
這人怎麼又這樣！
“江異，你乖乖跟我走。”
“不然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話音剛落，隻聽到門打開的聲音。
江異站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語氣兇巴巴。
“不許不理我。”
*
江城一中旁邊有一個大型的三甲醫院，相隔一中幾十米。
一位五十來歲的男醫生打量着面前的兩個稚嫩的面孔。
女生乖巧溫柔，男生桀骜冷漠。
畫風截然不同。
“你是江異吧。”趙醫生問。
江異淡淡地“嗯”了一聲。
“你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
這是實話。從小到大受傷跟吃飯一樣平常，這點小傷他根本沒什麼感覺。
葉枝意瞪他。
她伸出小手，把江異拉到一旁，跟醫生講了事情的原委，接着讓江異把袖子撩起來。
江異不情不願，還是照做。
“這樣的話要去抽血驗一下。”趙醫生在鍵盤上敲字。
話落，江異明顯身體僵了一瞬。
“不用這麼麻煩，”江異說，“開點藥就行了。”
“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趙醫生不慣他。
“我的事我自己做主。”江異懶散道，“一切責任我負。”
“你這小夥子怎麼這麼倔呢。”趙醫生歎了一口氣。
葉枝意看不下去了，她輕輕扯了扯江異的衣角。
“江異，答應過我的，要乖乖聽醫生的話哦。”
趙醫生隻聽到旁邊的小姑娘輕聲說了句。
霎時間，男生乖順得不像話。
*
來到檢驗室，前面有幾個家長帶着讀幼兒園的孩子在排隊抽血。
有一個小男生大概三四歲，小臉胖嘟嘟的，睜着兩隻淚汪汪的大眼睛，癟着小嘴正在哇哇大哭。
“哇——”小男生看到針頭立馬哭出聲來，在爸爸的懷裡用力掙紮。
“我不要打針！我不要打針！”
“打針很快的。”爸爸吃力地按住他。
“騙人！我不信嗚嗚嗚！我要回幼兒園，我要找張老師……”
“寶寶不哭了，等會媽媽給你買糖吃好嗎？”旁邊的媽媽摸了摸小男生的腦袋。
小男生的哭聲立馬小了下去，他嗚嗚道：“我要九個棒棒糖！”
“行。”媽媽柔聲安撫道，“等會去超市讓寶寶随便挑。”
在說話間，醫生的針頭落到小男生胖乎乎的手上。
“哇——”
小男生徹底哭開了。
*
小男孩抽完血後，輪到江異了。
葉枝意察覺一走進醫院，江異的神情就有點不對。特别是來到檢驗室，葉枝意的感覺更甚。
“江異，抽血不會很疼的。”葉枝意安慰他，“有點像蚊子叮了一口。”
江異嗤笑一聲：“我會怕抽血？”
“不是。”她話一說出口就後悔了。
哎，她剛剛怎麼會有江異怕抽血的錯覺？一定是前面那個小寶貝太過凄厲的哭聲影響了她的思緒。
江異輕輕捏了捏她的臉，“别拿我當三歲孩子。”
“哦。”
說話間，江異撩起左臂的袖子，坐下。
上面暗色紋身惹眼，窗口對面的醫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冰涼的消毒棉球擦過棉球，耳邊傳來靜脈血樣采集針的塑封袋被撕開的聲音。
條件反射似的，江異渾身倏地一顫。
恍然間，有東西從記憶的破口處叫嚣。
又回到了那些年——
一間黑得生怖的房間，他被鎖在地上。
對面的人獰笑着，捏着縫線的針插入他的身體，針頭全身沒入，再捏着線頭扯出，随後又插進……
一遍又一遍。
畫面一轉。
一間白得悚然的房間，他被鎖在床上，冰涼的液體沒日沒夜地注射進他的身體。
一天又一天。
不知今夕是何年。
腦海裡一會黑，一會白，江異頭疼得厲害。
隻感覺數不清的針頭紮進他身體，不斷攪動他的血管，仿佛馬上要爆裂……
他呼吸急促，深深皺着眉，試圖抽回台上的手。
隻想離開這裡。
下一秒，一隻溫軟的手輕輕落在他的右手上。
“江異。”
帶着她馨香體溫的奶糖塞進他紋路分明的掌心。
隻聽到她輕輕在他耳邊說——
“别怕。”
“請你吃糖。”
*
驗血報告不到半小時就出來了。
報告顯示各項指标都很正常，保險起見，趙醫生還是給江異開了一些消炎的藥。
“盡量這一個星期飲食清淡，洗澡的時候注意别打濕傷口，作息要規律……”
江異單手插兜，不痛不癢地聽着。
趙醫生看着這個态度比剛見面好了好多，但眉眼間依舊有明顯不耐的少年，忍不住唠叨：“小夥子，你不聽醫囑，也要聽你女朋友的話啊。”
趙醫生已經知道對付江異的訣竅，笑吟吟道：“是吧，小姑娘，你回去多管着點他。”
葉枝意的臉倏地紅了。
看着趙醫生打趣的臉，她有點結巴：“醫生，你誤會了，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這句話仿佛有推卸責任的歧義。想到是因自己的緣故讓江異受傷了，她補了一句：“但我會好好看着他的。”
“不用解釋，我懂的。你們現在這些年輕氣盛的少男少女們。”趙醫生笑了一聲，“我思想沒那麼老古董。”
什麼跟什麼啊？葉枝意連帶耳根都紅了。
葉枝意瞥了江異一眼，想讓他說句澄清的話。
可是，江異仿佛沒聽到似的，姿态懶散地站在一旁，悠閑得不得了。
“小姑娘，你們是高中生吧。”
“談戀愛不要緊，但要好好學習啊。”
葉枝意的臉是燙人的紅。面前的趙醫生眉飛色舞，絲毫聽不見她的解釋，她隻好安靜地傾聽。
趙醫生慈祥地看着她，說了一會停下來，似乎等她的反應。
她腦子一片漿糊，隻好胡亂應了聲。
趙醫生滿意地點點頭，轉而囑咐江異。
“不過，小夥子你還是稍微控制一點，還是别拉着小姑娘跟你早戀啊。”
江異仿佛這才神遊回來。
他悠悠反問：“醫生，你每次都能藥到病除嗎？”
“這無法保證。”趙醫生不知怎麼話題扯到這上面去了，但還是回答。
江異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落在旁邊的女生。透出毫不遮掩的占有欲。
他輕笑一聲，銀色唇釘張揚惹眼。
“那同樣，這也是我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