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那年夏,楚言楠随母親改嫁的第二年,因為成績優異被分配到那所學校的新校區。
“陳沈,你那個繼弟可以啊,總分年級第二,數學年級第一。”楚言楠拖着行李箱路過布告欄時,聽見人群裡有人這樣說,一時停住了腳步。
被叫做陳沈的人沒有說話,隻是緊緊攥着自己的拳頭,沉默片刻後想要離開布告欄,卻在轉身時看到了楚言楠。
“诶,陳沈,怎麼不走了?”有人問。
陳沈看着楚言楠,想裝作不在意地從他身旁走過,卻聽楚言楠笑着叫他:“沈哥。”
陳沈身旁的人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逡巡,最後撫掌一笑:“哦——”
他笑問楚言楠:“你就是陳伯伯二婚帶回來的那個繼子?”
見楚言楠但笑不語,那人便不輕不重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說:“考得可以嘛,比陳沈高了好幾名。”
“是嗎?我沒注意,數學抄的,當時也不知道能抄這麼高分。”楚言楠笑。
“這樣啊,那你——”那人話還沒說完,就被陳沈打斷,說:“九門課全A,考得……不錯,現在在哪個班?”
楚言楠想了一下,回答道:“國棟班。”
那個新校區的名字很洋氣,取自聖經,叫“第七天”,第七天是按照分班考成績分班後,再插入國際部分配的學生,國棟班就是理科重點班,文科重點班則是創新班,除此之外還有六個班級平行分班。
陳沈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學,有事來一班找我。”
楚言楠垂眸:“嗯。”
陳沈走遠後,剛剛跟在陳沈身邊的人勾住楚言楠的脖子,笑問:“兄弟真抄的啊,抄了個數學第一?”
“嗯,運氣好。”楚言楠笑:“考試時坐我後面的人數學不錯。”
“哦,看來是我太倒黴了。”那人将另一隻手伸到楚言楠面前,說:“我是喬一,數一數二的那個一,數學年級第二,也是國棟班的,以後請多指教哈。”
楚言楠握了握喬一的手:“楚言楠。”
男孩子之間的友誼建立起來尤其簡單,勾肩搭背就是哥們,喬一搭上楚言楠的肩膀:“聽說你平時不住陳家,應該也不太了解陳沈那家夥,哥們兒跟你說,陳沈啊不是什麼壞人,他爹媽在他十歲的時候就離婚了,都這麼多年了,不會帶有色眼鏡看你們的。”
楚言楠笑:“謝了兄弟,我不住在陳家主要是怕尴尬,老陳和沈哥對我都挺好的。”
“那就好。”喬一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走吧,去報道。”
楚言楠笑:“好,走吧。”
楚言楠去報完到、領完飯卡和校服以後就直奔宿舍,畢竟是接下來要住很久的地方。
第七天的宿舍是高标準三人間,床是标準的上床下桌,每人還配有單獨一個的立式衣櫃,三個衣櫃排排放在角落裡,楚言楠選了最裡面一隻,随便拿抹布擦了一下表面。
在他清理櫃子的時候,寝室門被打開了,來人雖然帶着一次性口罩但還是可以看出臉有些腫,穿了一件印着小鹿斑比的衛衣,拖着老大一隻行李箱,進來看見有人也不說一句話,一頭暗淡的淺色短發遮住眼睛看不清神情。
楚言楠知道,第七天之所以這麼洋氣,是因為新校區混雜了半個國際部的學生,一大群外裔、華僑、混血兒。
眼前這人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楚言楠主動和他打招呼,說:“你好,我是楚言楠。”
那人擡頭看他,敷衍地點了下頭,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他一言不發地拎着行李箱站到自己的床前收拾東西,全程一言不發。
楚言楠懷疑他是聽不懂中文所以才這樣沉默,于是便也不主動和他搭話,繼續整理自己的衣服。
而在他整理衣服的時候,宿舍的門又被打開,進來了一群保镖保姆樣式的人,将各種行李搬進寝室,派頭特足、聲勢浩大,收拾了好一會兒。
等收拾好以後,他們向着被他們圍繞在中心的男生鞠了個躬,又如潮水般退去。
被那群人圍繞在中心的應該是個混血兒,有着一頭淺棕色的頭發和一雙淺棕色眼睛,手腕上帶着一塊很顯眼的腕表,腕表系帶是彩虹腕帶,上面還别了兩個回形針。
他看見屋裡有人,揮手緻意,笑着打了個招呼,叽裡咕噜說了一串鳥語,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
楚言楠默了默,消化了一下他的鳥語,發現完全聽不懂,木着臉說:“Can you speak English?”
“我英文不好,中文可以嗎?”Vocal笑問。
楚言楠沉默片刻,在這人的身上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欠揍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