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氏震驚的擡起頭,“老夫人,這不可……”
“怎麼,我個老婆子的話,不中聽了是麼?”俞老夫人斜睨了她。
“兒媳不敢。”宮氏絞了繡金線錦帕,絲線都被扯松變薄,“老夫人,我回頭會親自訓誡易安,以後必不會再犯此錯。”
這次她失算了,下次可就未必了……她眸底略過絲陰狠。
回到福壽居。
俞老夫人依靠羅漢床的軟枕,左思右想,覺得還不夠妥當。
又對婆子說:“你去我庫房挑兩株三十年份的人參,再揀四匹雲錦,一同送去竹清院。”
“老奴,必定把事情辦好,子雲少爺和沈氏到底住在俞府,心是向着老夫人這邊,您就放寬心。”
“還有那甘姑娘……罷了,你先下去辦事。”
俞老夫人心頭煩緒增生,又去到内室供奉的小佛堂,上了三炷香,誦經敲木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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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清院廂房内,八仙桌面擺好四菜一湯,色香味俱全。
沈清在回門宴上沒怎麼動筷,此刻被香味一勾,飲了一口湯水。
“這道乳鴿湯炖的入味。”
鮮嫩的肉絲松散,入口即化,裹着鹹津津的鮮湯,滋味妙不可言。
佩雲則說些趣事:“小姐,就說咱們走後,那老夫人可是對大夫人動了怒。不僅嚴禁俞大少爺進正門一旬,還讓他從今起,隻能走角門。”
“這俞大少爺當場就發作,沖甘姑娘甩了巴掌,直接就被打趴在地上。最後還是婆子和丫鬟攙扶着進府,啧啧,盡是讓外人看了笑話。”
沈清笑而不語,讓佩蘭布菜。
這還是小小的反擊,算不得報複。可任憑俞化風和宮氏想破腦袋,他們都想不出敗落的原因,隻能暗地裡抓狂苦惱罷了。
沈清在吃食方面,恪守吃飽七分。略微腹飽,她便擱下銀筷,簡單漱了口茶水。
起身走向另間廂房——洛裘钰未娶親時就住的房間。
恰好,安青推開門扉,正送連大夫出門。
沈清蓮步輕移,上前問,“安青,大爺的情況如何?”
“回夫人,連大夫說公子無恙,服過湯藥,好好歇養兩三日就好。”
踏入門檻,沈清止步在三折屏風外,室内飄移着新煮好的藥味。
雖濃,但并不刺鼻。
昏黃燭光搖曳,她隐約看見一道清俊的剪影,正捧着本書卷。耳邊響起翻閱的沙沙聲,即便不看正臉,也能想象到讀書者的心無旁骛。
沈清腦海浮現在俞府大門口長跪的男人,孤立無援,淚流長襟。
不知為何,見到他昏厥。心頭湧來說不清的感覺……她仿若看見前世那個孤苦無依的自己。
若是有人護着,想來他未必會落個凄慘潦草。這般想,她維持正室妻子賢良的心思淡了幾分。
更多的是,她有點想幫扶這個男人。
前世他英年早逝,她是不想多事,再有誓言約束,本可相敬如賓,各取所需。也或許,她今兒有感而發罷了……
沈清杏眸恢複了清潤,蓮步輕移,“夫君,打擾了,見你精神了些,妾身這懸着的心才放下。”
話音落下。
洛裘钰瑞鳳眸微不可覺的凝神,落在沈清平靜的面孔上,多了絲深意。
修長骨節的手掌覆在雙魚銜珠玉佩,漫不經心的合上書卷擱在邊幾。卧靠床榻的姿态慵懶,還有種發自骨子裡的優雅。
“多謝夫人關心,好在夫人歸來及時,解了為夫的難境。”
不得不承認,沈氏是有點手段。
經過連衛的禀報,他已知曉他這位夫人的動作,無形之中反倒助了他一臂之力。
但他也發現,沈氏對俞化風似乎很了解。連對方愛去的消遣地方都知曉的一清二清……
來日方長,他遲早能知。
洛裘钰又從拿出一個木匣子,表面塗着赭紅色油漆,雕刻簡單的祥雲紋。
“這是?”
沈清有些疑惑,就聽對方解釋:“這是老太爺生前賜給我的莊子商鋪的進出賬冊,人事花名冊。我一書生,平日專攻讀書,隻得閑暇才有空管理。
但莊子就跟花草一樣需要人精心侍候。如今夫人嫁來,我便想交與你來打理,不知夫人可願?”
交給她?
還是莊子商鋪……
沈清愣了神,讓她意外的是,洛裘钰的态度。
就如前世的俞化風,他雖不理後宅内務,可碰上管理莊鋪,他便精明起來。她處理每個環節都受制于人,俞化風聽信宮氏的話,賬本、花名冊查的嚴,生怕她染指。
就連她自身帶來的嫁妝莊鋪,也忙到無心經營,以至後來營收不好,就被宮氏拿着由頭,并入大房的家産。
壓下心頭的異樣,沈清點了點頭。
洛裘钰便神情肅穆的移交給她,讓後者有種錯覺,像在跪地接過太監帶來的聖旨。
“能得夫君信任,妾身必竭力不負所托。”
“你若有難處,可來尋我商讨。不用擔心,耽擱我念書的時間。”
沈清收過木匣子,用銅鎖鎖好。
鑰匙分了三份,沈、洛二人分用,另把備用放在書房。
兩人堪堪聊了幾句閑談,沈清便順着廊道,折返回自居的廂房。
佩蘭見到她,開口就說:“小姐,大房那邊出了事,甘姑娘落了水,俞大少爺召集了府裡的大夫,正挑燈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