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裴既南從馬後現身,他今日頭戴銀冠,着一身玄色騎裝,足蹬玄靴立于馬前。
乍一看,他仿佛一位敏捷獵手,即刻就要去廣袤草原上射殺豺狼虎豹,日落之時他會帶着渾身的熱血與野性滿載而歸,而後在星空之下炙烤美味的山羊,大喊着“不醉不歸”!
這一刹那,李晴央被他所散發的氣息裹挾其中。
她愣在原地。
見阿晴不言語,裴既南又道:“阿晴不是想學騎馬嗎?來。”
他拍了拍馬背,一手握着缰繩,一手過來牽她。
李晴央還未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抱到馬上,她正要驚呼,陡然感到身後多了一滾燙熱源。
裴既南也上馬了,就坐在她背後。
這個念頭讓她的心中似乎有一匹發狂的馬在瘋撞,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按住那匹馬,佯裝鎮定道:“我是想學騎馬,但我……”
“今日身體不适”的胡謅借口還沒有出口,裴既南就打斷了她的話,“這匹馬叫霜葉,你可喜歡?”
他低頭将缰繩遞到她手中,粗粝的手掌厚繭碰到她幾近無肉的手指,讓人産生一種幹疼的感覺。
這種疼痛轉瞬即逝,隻留下溫熱的觸感随着缰繩一起傳遞到李晴央手心。
“你牽着缰繩,這樣甩,霜葉就會走起來。”裴既南隔着衣裳握住阿晴的手腕,教她禦馬。
果然,一甩繩,霜葉就慢跑了起來。
馬背上的李晴央被帶得後仰,撞入一個結實的胸膛,她整個人被熱息環抱,好像身處三伏天的火山之巅,燙的不得了。
她急忙彈開,身形靠前遠離後人,氣息不穩道:“這馬,很乖。”
裴既南狹長鷹眼眯起,意味不明地笑着,“是啊,這是我特意尋來馴化的,正适合你。”
尴尬的氛圍讓李晴央一度想跳下馬去,可她一怕跳馬摔死,二怕之後再難尋學騎馬的機會。
裴既南既然親自來教她騎馬,想必不會再讓紫蔓教她,若紫蔓不教,她又不跟他學,這十幾日都得在馬車度過。
長痛不如短痛,為了她的回京之路能快些,李晴央将心一橫,重重呼一口氣,決計要在最短的時間内學會騎馬。
她用力握緊缰繩,指甲嵌入掌心,直戳手骨,帶來一陣輕微的異樣疼痛,“如果想讓馬跑起來呢?”
“你雙腿夾緊馬腹,像這樣。”裴既南雙腿合攏,為阿晴做示範。
霜葉打一響鼻,四蹄撒開,慢跑起來。
拍打到臉上的風随之重了許多,吹得李晴央不由得打了一激靈。幸而如今是夏季,她很快就緩了過來,隻覺得涼快。
同時她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門前秋玥讓她套上鬥篷的畫面,她原以為是秋玥小題大做,原來是有這層意思。
她低頭瞥了眼這件紅邊雪色鬥篷,彎了彎眉。
繼而學起裴既南合攏小腿,一夾馬腹,霜葉果然跑得更快了些。
穿梭于官道之中,高樹豔花從身旁飛馳而過,耳邊充斥着呼呼風聲,鼻尖嗅到混雜涼風的綠意,這些都是她從未有過的體驗。
一切都刺激着她的五感,新奇又暢快。
不過短短一刻,她好像愛上騎馬了。
李晴央雙眸中迸發出絢麗的光亮,由内而外地快活起來。
她的鬥篷外帽随着霜葉的步伐時不時揚起,不經意間會甩到裴既南臉頰上,帶來一絲她的氣息。
這綢緞觸感有些怪異,撓着他的臉,連帶着他的心也癢了起來。
燦陽普照,他望着阿晴面上那層似有若無的金燦燦小絨毛,臉上露出極其輕微的笑。
*
學了一下午騎馬,李晴央已經學得差不多了,接下來隻要多騎,她自然而然就會熟練起來。
而這短短半日,已抵得過馬車三日的路程,思及此,她笑得更歡,慢騰騰趕路的日子少了三日,快哉快哉!
夜幕将臨時她仍是意猶未盡,不過肚子已然不争氣地叫喚起來,她隻好戀戀不舍地同裴既南一道去用晚膳。
“區區幾個時辰,阿晴已學有所成,真是天資聰慧。”裴既南笑道。
“所謂名師出高徒,還是王爺教的好。”李晴央拱手行禮,以表謝意。
裴既南也不否認,他繼續道:“你沒有騎馬裝,待會兒我讓人送些來,你先将就着用,待回京了再換成更好的物件。”
騎馬裝?李晴央心中狂喜,這是默許自己日後騎馬了。
終于要擺脫那輛烏龜馬車了!
她重重點頭,面上是止不住的歡快。
見她笑意濃濃,裴既南知曉她确實是厭惡了坐在馬車中的日子。
也是,聖皇生性酷愛騎馬,不願受束縛,她的女兒又怎會例外呢?
之前是他思慮不周了,隻想着她身體虛弱不宜騎馬吹風,卻沒想到她不願拘束在三尺之地。
他眉間生出一絲歉意,道:“明日我與你各騎一匹馬,再教你半日,想必你就能單獨騎乘了。”
“真的?如此甚好!”李晴央簡直要歡呼起來。
過了明日,她就能自由自在地騎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