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劉尚儀不疾不徐:“你們是大興顔面,若用到你們身上,目的無非是借以狂浪之人來胡言亂語,貶低大興。”
聞她言,織暖心裡直發毛。
“故而,吃到嘴裡的東西,務必再三謹慎。明日卯時三刻,會有馬車帶你們去膳食司專習如何分辨食物是否異樣,歸來後再續學剩下五術。”
劉尚儀坐定,輕捏了捏眉心,“今日便學到此,你們且回去休息吧。”
“是。”三人應下。
三人分住在不同房間,織暖住在最東頭。
劉尚儀的話似乎還回蕩在耳邊,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過她很快調整好自己,安慰自己壓根碰不到那些邪術。
她進屋關緊菱花窗,輕闊了闊肩頸,這幾日不知是幹活疲累吃得多,還是在長身體,總覺得胸前漲的慌,袍腹勒的難受。
才挨着床榻,她解了袍腹,渾身輕松,鑽入綿衾進入夢鄉,一夜睡的很沉。
翌日一早,她竟起遲了,慌裡慌張攏了攏頭發,連袍腹都沒挂好,隻草草系了腰間系帶,披上黑狐外氅,欲等上了馬車再修整。
等她出了院門,另兩架馬車卻已走了,她很納悶為何沒人來喊她。
門前僅停了一輛黑漆描金的高大四輪烏木馬車,車轅高翹,若昂然龍首,兩側懸挂着青銅鸾鈴,經風吹動叮當作響。車頂覆着青緞帷幔,四角垂落青白流蘇。
車夫并不看她,亦不說話。
來不及多想,她悶頭鑽了進去。
好在時辰不算太晚,叫車夫快些,應是能追上,她心間才安定下來,方進車輿,甫一擡頭,渾身突猛的一顫。
——馬車裡,赫然坐了個人。
車内并不明亮,隻有偶爾被風掀起的車幰投進來隐隐光線。
車輿不大,尋常僅乘坐一人。
他大叉腿坐在車尾正中,膝蓋似把折刀大敞開,幾乎頂到了兩側的車輢軟座,正眸色陰暗注視着她。
織暖弓着腰看他,第一反應是,她上錯了車,随即便欲下去。
“啟程!”張獨寒忽得厲聲。
幾乎是話落那一瞬,車輪咕噜噜轉了起來。
織暖本便沒站穩,她驚叫一聲,一個踉跄重重朝前栽倒。他的身上硬得像塊鐵,直撞得她鼻尖發酸。
張獨寒沒伸手扶她,任由她跌進自己腿間,卻在她鼻尖砸到自己不可名狀之物時緊了緊眉心。
他煩悶不已,唇角緊繃。
織暖正揉着發脹的鼻尖,卻被他猛的擡手捏住下巴。
他目光在她嬌俏的臉上逡巡一番,沉沉開口:“這是準備去哪裡?”
馬車颠簸間,織暖毫不客氣甩開他的手,她瞥向車幰縫隙的外景,内心焦急,嗔怪:“這話該我問殿帥才是,我分明上錯馬車,你為何不讓我下去。”
“你沒上錯。”張獨寒俯視着她,語氣靜了下來。
他拍拍一側車輢軟座,示意她坐上來。
織暖沒動彈,她坐在軟毯上愣了一瞬,心間稍安,擡眸疑惑看他,聲音軟了幾分:“殿帥也去膳食司?”
張獨寒輕輕搖頭,朝她挑眉,輕描淡寫一句:“我?”
“出宮。”
織暖頭一遭覺得他滿是惡趣味,她扭頭,朝車夫高聲:“停車!停車!”
馬車毫不意外的,沒停。
“沒用的,莫白費力氣,車夫隻聽我的。”張獨寒眼露玩味,甚至嘴角勾笑。
織暖聞言起身便要跳車,被張獨寒一手拉住胳膊,将人拽到了腿上。
她突然便懂了,眼前人就是個我行我素壞人好事的瘋子。
她努力回想自己究竟是得罪了他什麼。突然便想到上次相見時她說好的赴約,卻未曾前去。
她目不斜視盯着他,腰身被他一手用力箍住動彈不得,隻好說軟話解釋:“殿帥,我那日未去赴約真的不是我本意,隻因我被鋪兵選中做議和美人,你看,我現在不是在宮裡了?何況那日雪下的那樣大,殿帥您也不會傻傻久等不是嗎?所以,殿帥您大人有大量,定然不會……”
話還未說話,張獨寒眸光不知看到什麼,忽的身體前傾,坐在他腿上的織暖下意識往後閃。
餘光瞥見張獨寒正俯身去撿落在白毯上的粉色物件。
渾身血液噴薄上湧,她張了張嘴,未說完的話僵在口中。
織暖臉猛的一紅,那東西不是旁的,正是她的粉色緞面袍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