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眼神掃過身後的一圈衆人。
“我才和您認識不到半天,前輩竟比我這些表親了解更多。隻說兩句話,連手繭的位置都一清二楚了。”
言下之意,江陸對她的關注未免過多了些。
裙擺壞心眼地打到他的腿上,江陸又後退半步。動作雖如此,眼神卻沒有讓步之意。
“江前輩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劍修吧?既然不信文書。”
在衆人驚詫的眼神中,黎安緩慢地将薄薄的信箋撕成幾條,仿佛這隻是幾張無用的廢紙。
黎安擡手,輕輕拍去了飄落于江陸的衣袍上的幾頁碎片。
隻有從江陸這個角度才能看到,金簪壓得女子的發髻微沉。她低着頭,動作恭敬,眼神卻暗暗藏着挑釁。
“那不如就拿一柄劍試試看。看我是不是劍修。”
黎安後退了幾步,向一旁的上官睿招招手。
上官睿不解其意。黎安索性直接走過去,催道:“劍,用一下。”
“啊,行,不是……”上官睿稀裡糊塗,手中還握着的劍鞘還未松開。
黎安就當已經得到了許可。她右手握住劍柄,還借了上官睿一分力,費一番功夫才将劍身緩緩撥出。
上官睿的劍隻是一把普通的輕劍。
但包括黎安自己在内,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手腕已經在盡力支撐。她提劍已經十分困難,更别說擺上什麼招式了。
如果說力氣可以僞裝,但幾秒後,劍脫手的那一刻,她比任何一個人還要痛惜的眼神做不了假。
黎安垂下的指尖還在顫抖。
她試圖撿起掉落的劍,被上官睿搶先一步。黎安低聲說,“對不住。”
“我握不住劍,江前輩可滿意了?”
明明是同樣的聲調,衆人卻聽出一些可憐意味來。
江陸忘了答話。連一旁的上官睿都踟躇着,即将忍不住出聲。
“江陸,夠了。”旁觀了這一鬧劇,上官盈隐隐有些發怒。
在自己面前為難上官府的人,江陸這是在直接打她的臉。之前江陸答應得倒好,沒想到這些人還沒進鳳凰谷,江陸就疑神疑鬼起來。
“哎你去哪啊?”上官睿扭頭望着黎安的背影。
黎安已向上官盈和江陸分别行了一禮,抛下衆人,疾步走出門去。
經此一事,上官盈也沒什麼興緻。
她草草問過其他人的情況,再心不在焉地挑兩人看一下劍術。這便安排他們在府中休整,但暫且不要出府。
上官睿的反應也是相同。他的劍術的确是這些人中最出衆的,此刻總覺得自己的劍燙手,小失誤犯了幾次。
一直忍到上官盈和江陸離開廳堂,衆人才聚在一團竊竊私語。
一人戳着上官睿的腰,“上官睿,你去!”
“我不去。”上官睿抱着劍不肯動了。
佩劍确實是他們這些劍修最親近的物件。旁人還以為是上官睿的潔癖犯了,推他起來,繼續催道:
“不就摸了一把你的劍,至于嗎?你去,今天你帶她來的,你和她最熟。”
“不是這事!跟你們說不清。”
上官睿的臉又漲得通紅,身體卻很聽話地站起來。
*
黎安出了門,揉揉自己有些發紅的手腕。她一走了之,步伐倒是越來越輕快。
她磨了磨手上的繭,感歎道,江陸是真的不好糊弄啊。
黎安沒有在江陸面前用過劍。見了不過兩面,他觀察得未免太過細緻。還好初見時一片漆黑,又蒙了他的眼,不然一看自己的臉不就立馬暴露了。
她暗暗下定決心:今後在江陸面前務必要謹言慎行,并利用一切空閑時間提升自己的演技。
黎安在不遠處尋得一個小涼亭。上官府的景緻不錯,假山各異,綠樹成蔭。臨着一泓深潭,涼風吹得她犯困。
前幾天消耗太大,沒清醒多久她又有些累了。
如果衆人得知,她隻是嫌廳内悶熱無聊,并非因江陸的刁難傷心欲絕、奪門而逃,還不知是什麼樣的表情。
殊不知,對于有時拿不穩劍這件事,黎安早就能夠坦然面對了。
她舒舒服服靠着亭柱,支起頭,閉上了眼。
在陌生的壞境裡,她也放出了一絲靈識警惕周圍,因此很難熟睡。隻淺寐了一小會,她的眼睫煩躁地扇動幾下。
為什麼要一直盯着她?
果不其然,旁邊傳來一道聲音。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