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提出質疑。
不過也很快就有人給出回答:“你沒看城門口貼的诏書嗎?表演共分三個篇章,這才第一篇,殿下扮演的帝君要到第二篇才出來呢!”
于是再仔細看看紅衣少年戴的面具,兇神惡煞鬼氣森森,而那火焰也透着說不出的邪勁兒,道一聲:“原來如此。”
“這是鬼王亂世呢,地上的孩子大概是被鬼王所傷,另外兩名少年大概是普通的天兵天将。不過這人的鬼王演得可真像啊,渾身的煞氣瞧着都可怕。”
同伴點點頭,說:“不知道待會兒殿下出來,會怎麼收服他呢?”
正說着,隻見紅衣“鬼王”一鞭掀翻了藍衣少年,又一腳将紫衣少年踹下城堡,伸出他的魔爪就要對凡人少年下手。
“啊,不要啊。”
觀衆們入戲已深,見此一幕不禁為凡人少年捏了把汗,期盼着:“帝君,帝君快來救救孩子啊。”
話音未落,在一片絢麗的銀光中,殷九離從天而降!
踏祥雲、挽長風;
踩雲靴、披銀甲。
上可九洲攬月,下可五洋捉鼈。
風姿綽約,驚為天人。如帝君神像一般無二,一手執劍,一手摘星。
“啊啊啊啊!”人群激動地發出陣陣土撥鼠尖叫,更有人直接暈了過去,而尚還清醒着的人們則齊聲歌唱——
“是他是他就是他~我們的英雄小哪——哦不,是我們的太子,九殿下~~~”
“……………………”
蕭懲一口淩霄血差點兒沒噴出來。
不過,這裡得補充說明一點:
要知道,神佛的法相變化無窮,有的甚至可以不分男女。
連性别都可以變,更别說模樣和造型。
懷靈帝君當然不止有“一手執劍一手摘星”這一個造型。
他還有“送子帝君”“燒火帝君”“打滾帝君”“廣場舞帝君”……
隻不過都統統不如“摘星帝君”好看,于是人們在給懷靈帝君塑雕像時,就統一選擇了摘星帝君。
即,他左手裡托着一顆閃亮亮的小星星。
這可不是普通的星星啊,而是帝星。
懷靈帝君掌管朝代更疊,隻要他手中的星星永不落地,一個朝代才能永不落幕。
今日,為了演好“摘星帝君”,殷九離可是把整個皇宮最大的一顆夜明珠都從他母後的鳳冠上揪下來啦。
提劍一指蕭懲,喝道:“何方妖孽,膽敢為禍人間!今日本帝就要替天行道,龔行天罰!”
“天道?”蕭懲勾唇冷笑,将長鞭一橫,道:“今日我要破的就是你口中的‘天道’!”
而面具下,他卻嘴角一抽,說:“表哥,你就不能換句口頭禅嗎?換做帝君估計直接就上手打了,根本不會像你一樣說這麼多廢話。”
說話不耽誤演戲,長鞭一甩死死鉸住殷九離的焚情。
殷九離掙了下沒掙開,不覺有點兒尴尬,将蕭懲拉近幾分,道:“你意思意思就行,别打得太認真,我手裡還拿着‘星星’呢。”
這星星可不能掉啊,掉了不等于鹹池國的帝星也掉了嗎?
蕭懲一瞥他手中,了然地點點頭,虛晃幾招說:“我知道,先給他們點兒熱鬧瞧瞧,待會兒我邊打邊退,給你留個空兒紮我。”
殷九離笑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好表弟,謝謝你。”
城堡上兩人商量着如何“假打”。
下面的觀衆們卻聽不到他們說話,隻看到鬼王的鐵索像兩條黑色火龍,帝君的長劍像一條銀色靈蛇,彼此糾纏,碰撞出無數花火。
鬼王被帝君打得連連後退,一腳已踏出城堡之外。
百姓們不禁拍手叫好:“好啊,打得好打得好!”
站在高處的觀衆更是甩出早已備下的巨大條幅,紅底金字,耀眼奪目——
“太子殿下不是人。”
殷九離&蕭懲:“…………???”
接着又甩出一條——
“懷靈帝君下凡塵。”
蕭懲“啧”一聲,這馬屁拍的。殷九離微微一笑,“原來如此。”
正想再用一招就将蕭懲擒住,哪知帥不過三秒。
就在此時,車行至一條崎岖山路,許是軋到了小水坑,城堡忽然颠了一下,來不及将遞出的劍招收回,殷九離因此失去重心猛地朝地面栽去。
“帝星”随之脫手而出,在空中畫出道完美弧線。
“表哥!”
蕭懲輕呼,瞬間祭出長鞭繞住了殷九離的手腕,一拖一拽将其拉回到城堡之上。
而那顆夜明珠砸到柱子上,又彈到頂棚上,再掉回城堡上彈呢幾彈,最後往路上的泥水坑飛去。
殷九離的視線一眨不敢眨的追随着珠子,瞳孔緊縮,吓都吓懵了。
百姓們也都止住了呼吸。
他們不知道這到底是表演的一部分還是真的,若是假的還好,若是真的……
帝星墜地,鹹池将亡啊。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帝星”即将掉進水坑的瞬間,一道黑影從城堡上躍下,在泥地上滾了幾滾,一把接住了它。
竟是那名“昏死”的凡人少年!
包括蕭懲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但他反應最快,忙向殷九離遞了個眼神。
殷九離會意,一劍刺入他胸口,成功将“鬼王”制服。
随之跳下城堡,将被摔得臉色慘白爬也爬不起來的顔湛打橫抱起。
幾個反轉下來,觀衆們應接不暇,寂靜了很久才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道:“天哪,這也太精彩了吧。”
“誰說不是呢,帝君救了小孩兒,小孩兒反過來幫帝君保護帝星,神、人一家親,互幫互愛,不行不行,我要感動哭了嗚嗚嗚。”
“國有儲君,神勇如斯,得天庇佑,我大鹹池的前途怎麼可能不一片光明!”說着跪倒一片,山呼道:“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殷九離抱着顔湛回到城堡,臉色卻是微微蒼白,笑得極為勉強。
任百姓們如何稱頌,但他自己心裡清楚——
按照原計劃,顔湛隻負責裝死就行,他既不會武功更不會法術,從兩丈多高的城堡上跳下去,能把全身的骨頭都摔碎。
抱着顔湛給蕭懲看,忍不住小聲抱怨:
“你剛剛明明有機會接住帝星的,為什麼要救我?我即使摔下去也不會怎麼樣,但這孩子……”
蕭懲沒接話,隻望着他懷中的小孩兒,嘴唇微顫:“你、為什麼要跳下去?”
珠子掉了就掉了,命還不如珠子重要嗎?還是說,為了幫殷九離你可以連命都不要?
“……”小孩兒痛得說不出話,顫顫地伸出手,想把手心裡的珠子給蕭懲看。
蕭懲被他氣得心肝兒疼,不想搭理他。
殷九離把珠子接過去,感激地說:“謝謝你啊小朋友。”
顔湛搖搖頭,想說“不用你謝”,但疼得昏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還在想,幸好自己聽到聲音把珠子撿到了,若珠子掉在地上摔壞了,太子殿下一定會更加埋怨哥哥的。
他不想讓哥哥挨批評。
而觀衆們以為此刻還在演戲,見帝君與鬼王都僵着不動,忍不住催促:“繼續啊,帝君殺了鬼王,殺了鬼王!”
事已至此,也隻差收尾了,蕭懲披着一身戲服疲憊地閉了閉眼,說:“快動手吧,早點兒結束早點兒回去給小孩兒治傷。”
殷九離點點頭,把顔湛擱到旁邊。
拾起鐵索将已被定身符定在原地的蕭懲捆到一根要兩人合抱的鐵柱上,點燃一把烈火。
揮起焚情,對他刺出一劍又一劍。
火焰逐漸将蕭懲吞噬。
火光中,兩條鐵索連着蕭懲的琵琶骨,看上去竟像從他的身體裡長出來的一般。
而他面具下露出的半張臉,突然像被抽盡了血色,瞬間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