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破孩兒一直不願說話,蕭懲實在拿他沒辦法,隻好先擦淨他身上的水,給他換了新衣服。
完事兒,拎起剛才被弄髒的那套,正要丢掉。
小孩兒突然一把奪過,藏在了身後。
“給我!”
小孩兒搖頭。
蕭懲哭笑不得:“以後少不了你穿的,這件都髒了,你還要它幹嘛?”
“……”
小孩兒好像就要給蕭懲作對,雖然臉上寫滿了緊張,但依然堅定地杵在那兒跟他僵持着。
蕭懲無奈,隻好随他去。
就見小孩兒摸索着找到剛才洗澡用到的一隻小盆,舀了些水,把衣服泡進盆裡蹲在那兒慢慢洗了起來。
好乖啊。
蕭懲想。
【别亂想了,正義君友情提示您,不要忘記自己的任務,現在立刻馬上,将小攻關進柴房,速度】
随着系統冰冷機械的提示音,蕭懲識海深處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臉上的血色瞬間如抽空般蒼白。
逼得他不得不收斂思緒,面如冷鐵。
“我沒忘,用不着你催,我這就把他關進去。”
【好的宿主,宿主加油】
正義君下線了,蕭懲的腦子依然很疼,定定神,他頭痛地按按着額角,對小攻道:“小鬼,你快點兒洗,洗完我帶你去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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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懲找來根竹竿兒。
抱着小孩兒,小孩兒抱着衣服,兩人合力把衣服曬到了窗外陽光最好的地方。
之後,牽着小孩兒的手,帶他去了後山。
去的時候特意往葉斯文的住處拐了一趟,把他也給捎上。聽說要上山,葉憨憨開心地翹了尾巴,問:“咱這是幹什麼去啊小西風?”
蕭懲笑:“給你掏鳥蛋,開心嗎?”
“我就知道!”葉斯文高興地蹦蹦跳跳,“小西風最疼我了,知道我愛吃蛋蛋就爬樹給我掏蛋蛋!”
說着,給了蕭懲一個大大的擁抱。
“别鬧别鬧。”蕭懲笑着推開他,“好好走路,地上有坑,當心絆倒。”
誰知話音未落,葉斯文沒摔倒,旁邊安安靜靜的小孩兒卻突然“噗通”趴在了地上。
“………………”
時機湊巧到不得不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故意求關注。
但他眼睛确實看不到,會摔倒也不奇怪,蕭懲隻好由牽着改成抱着。而小孩兒一到他懷中,就立馬轉身緊緊攀住了他。
瞧得葉斯文一愣一愣的,抗議說:“小西風……我怎麼不記得你哪次抱我上山。”
蕭懲撒起謊來面不改色心不跳,“我肯定抱過,是你自己一長大就忘了我對你的好。”
葉斯文捂臉,“啊,對不起啊小西風,我豈非太不是東西了。”
蕭懲被引得“呵呵呵呵呵”直笑,但笑着笑着,開心的笑卻慢慢轉為悲傷的笑,直笑得眼眶泛紅,幾乎要泣出血來——
對方的确是一長大就忘了他對他的好,甚至還從背後捅了他一刀。
一語成箴。
少年時的好,能有多少好?
不過是鏡中望月水中觀花,如霧霭,如雲煙,風吹既散。
但他仍想緊握一絲,于是一次次爬到樹上,給葉斯文掏了許多許多鳥蛋,幾十隻,也可能上百隻。
葉斯文開心壞了,支起篝火當場就把所有的蛋都烤熟。
三個人一共吃了十幾顆就飽到不行。
瞅瞅剩下的一大推,葉斯文不知道該怎麼辦。
“吃不完會壞的,好可惜啊。”
蕭懲笑了笑,掏出個布袋把剩下的鳥蛋都裝起來。
“青鳥是靈鳥,它們的蛋即使放十年也不會壞的。不過你最好找個地方把它們藏起來,否則被師兄們發現,肯定會跟你搶的。”
師兄們欺負葉斯文智商有限,小時候經常搶他東西,每次都是蕭懲幫他出頭。
這兩年他武功已在他們之上,倒是不敢繼續搶了,但兒時的記憶還在,聽蕭懲這樣說,葉斯文頓時一臉緊張。
抓起袋子就跑,口中嚷着:“小西風說得對,我這就去把蛋蛋都藏起來。”
目送葉斯文走遠,蕭懲才牽起小孩兒的手,拎着他來到一塊巨大的山石前。
蕭懲淡淡地說:“小鬼,在你面前,有一塊比房子還大的石頭,你摸摸看。”
小孩兒不懂為什麼,但還是聽話地伸出小手摸了摸。
無神的眼睛蓦地瞪大,臉上刻滿驚奇。
“你摸到了什麼?”蕭懲問。
“……”
小孩兒說不出話,但他心裡知道,那是一棵小樹,一棵長在石頭裡的小樹,比他的手腕還要粗。
這是他見過最最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在他黑暗的世界裡,石頭都是堅硬的,砸在身上可疼了,而種子都是柔弱的,纖細的小苗兒經不起風吹。
蕭懲蹲下身,認真地給他整理着小衣服,也認真地跟他說:“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現在不一定能聽得懂,但我希望你即使聽不懂,也能記在心間,永遠永遠都不要忘記,你可以嗎?”
“……”小孩兒沒動靜。
“如果可以,就點點頭。”
小孩兒點了點頭。
蕭懲摸摸他的頭,溫聲說:“你看,石頭這麼硬,小樹苗依然能沖破壓力長出來,而且還長得這麼精神。
“我相信,你定能如這棵小樹一樣。
“你以後會變得很強很強,比今日、比昨日,比那些曾經欺負過你、或者将要欺負你的人都要強。
“但是眼前,你必須得先挨住這塊石頭帶給你的磨煉,無論多苦多難,你都要受着,不能怕,更不能低頭。”
“……”
“記住了嗎?記住了就點頭。”
小孩兒又點了點頭。
“好,記住了我們就回家。”
蕭懲背過身去,讓他爬到自己背上來,背着他下山。
不管小孩兒魔化以後會如何待他,這一刻,他都想在小孩兒心中埋下一顆堅強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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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太極觀。
走到柴房前,将小孩兒擱在地上,推開門說:“這裡有些柴,現在你自己走進去,劈完它們,劈不完就不準出來。”
七天,應該大概差不多……能撐得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