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對蕭懲來說,跟晴天霹靂也差不多了,他足足愣了半個多時辰才緩過神兒來。
“但我曾立下重誓,此生,永不再賭了啊……”
【生前發的毒誓,您已經死過一次,可以不再作數】
“你别逼我……”蕭懲說,像被最後一根稻草壓着,難得顯出幾分慌亂。
“這個任務跟攻略我表哥,或者虐待顔湛都沒關系,能不能不做?”
【警告!警告!由于書中蕭厄嗜賭如命,如果您拒絕任務,将立即視為OOC】
的确,原主蕭厄嗜賭如命。
在他中二時期,還有句口頭禅時常挂在嘴邊,足以見其嚣張——
“能靠運氣就解決的問題,我為什麼要靠實力?”
但蕭懲仍然不死心,又問:“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嗎?”
【警告!警告!由于書中蕭厄嗜賭如命,如果您拒絕任務,将立即視為OOC】
一連發出兩次警告,說明是真的沒法兒商量。
無奈,蕭懲最後也隻能答應。
好在對于他的嗜賭,白道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僅沒有幹涉,反而有時技癢難耐,還會跟他一起搖骰子玩兒。
殷九離剛知道他沉迷讀博時,反應倒是極大,羅列出一大堆賭博的害處,苦口婆心地跟他講。
什麼使人意志消沉啦,前程盡毀啦,家破人亡啦……
什麼恐怖說什麼。
直到有天,他用他的移動城堡載着蕭懲進城去玩,好讓他這從未離開過無量山的小表弟見見世面。
誰知稍不留神兒,小家夥就跑沒了影兒。
而等他從一家賭坊裡把蕭懲揪出來時,蕭懲身邊正堆了一大摞銀票,整個賭場的賭徒都哭了,求着要拜蕭懲為祖師爺。
殷九離需要用錢,總是從國庫裡撥錢又不是長久之計。
這一看,有門兒。
自這天起,蕭懲負責在賭場上叱咤風雲,殷九離則負責把蕭懲赢來的錢全都兌換成碎銀,沿街撒給窮苦百姓。
表哥表弟,配合得天衣無縫。
人人都歎,太子殿下不是神明,勝似神明,比财神爺還要出手闊綽。
因此,殷九離愈發深得民心,受百姓愛戴。
沾了他的光,蕭懲也算劫富濟貧了一次,因違背誓約而産生的不安,也随之消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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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打的三位師兄已經提前回來了,大概是先向白道人告了狀。
因為白道人一看到蕭懲就一副笑眯眯的模樣,讓人脊背發寒。
殷九離跟着裝腔作勢,教育蕭懲小孩子家家不要太暴力雲雲。
然而等一出門,轉身就往蕭懲口中塞了塊玻璃糖,當然,也給了葉斯文一顆——
隻要跟着蕭懲混,就能多吃到好多隻有宮裡才有的好東西。
“又打架。”殷九離佯怒道,拉着蕭懲左看右看,又語氣稍軟,“傷着了沒?”
蕭懲笑嘻嘻的:“沒有。”
殷九離拿他沒辦法,把兩人都弄到城堡裡,驅車向前,嚴肅地叮囑道:“以後遇到這種情況就先忍忍,等我來了再說。”
蕭懲淡淡:“不會有以後了。”
“也罷。”殷九離笑:“再過幾年等你長大了,表哥就把你接回宮去,到時你貴為世子,看誰還敢再欺負你。”
“嗯。”蕭懲輕輕應了聲,說:“謝謝表哥。”
出了太極觀,三人直奔賭場。
蕭懲如常所向披靡,将賭桌上的籌碼一掃而空,赢得對家們哭爹喊娘。
鹹池國有法令“出千者處以劓刑”,會把鼻子挖掉,大家都害怕,因此從來沒人敢在賭桌上使詐。
否則,大家肯定都要以為蕭懲暗中做了手腳。
離開賭場,去錢莊換了碎銀,足足有三大箱。
站在城堡頂尖兒的殷九離如天神下凡般,蕭懲隻有拼命擡頭,才能勉強仰視到他。
猛然發現,少年的身子像抽了條兒的柳枝,在不知不覺中就舒展開了,長身玉立,柔潤的五官像塊無暇的美玉,在陽光的照耀下,就像頂着道光環。
難怪所有人都喜歡他,難怪他最後能飛升成神,難怪他是蕭厄……
可望又不可及的夢啊。
“殿下!太子殿下啊!”
百姓跪倒一地,高呼太子千歲,殷九離撒下一把銀子,他們就哄搶一把,搶完這一把,還有下一把。
錢哪,都是錢。
這無疑是一場上萬人的狂歡。
“呦呦噢——”
“呦呦噢——”
三頭靈鹿仿佛也感受到了喜悅的氛圍,發出一陣陣歡樂的叫聲,散開了蹄子從朱雀長街的這頭兒跑到那頭兒,再從那頭兒跑回到這頭兒。
正在這時,人群中突然沖出一群小乞丐。
他們在搶奪一塊碎銀,搶着搶着就開始打,你推我,我推你,推來推去,就推到了路的中央。
小鹿最容易受驚。
靈鹿更容易受驚。
突然跑出來打架的小乞丐把小靈鹿們吓得長長嘶叫一聲,頓時像三隻沒了頭的蒼蠅,在長街上奪命狂奔。
驚覺異樣,殷九離瞬間從城堡頂端一躍而下,一把抓過缰繩,使出渾身力道勒緊,試圖将鹿車逼停。
然而,越是勒緊,小鹿們就越害怕,越害怕,跑得就越快。
偏偏它們仨又都拴在同一輛車上,有的想往東,有的想往西,最終隻能東倒西歪,東頂西撞。
但大方向上,仍然是沖着幾名小童去的。
小乞丐們吓傻了眼,竟愣在原地忘了動彈。
“閃開閃開!都閃開!”
殷九離大喊,臉色漲得通紅,額角都出了層細汗,但對方仍然不動,甚至還有幾個小孩兒吓得雙腿一軟直接坐到了地上。
鹿車由金石玉器打造,比普通實木重得多,這一車要是碾過去,十幾條性命可就都沒了。
在這危機關頭,失之毫厘,差之千裡。
隻見蕭懲突然從殷九離手中奪過缰繩,兩隻手一松一馳,逼得右邊那頭靈鹿朝右一轉。
“你做什麼?!”
在殷九離驚怒交加的斥責聲中,隻聽“砰——”的聲巨響,鹿車撞塌了右邊的一堵厚牆,終于停了下來。
“啊出人命啦!”有人喊,“太子的馬車撞死人啦!”
殷九離跳下車,從車輪下抱出了兩個渾身是血的小孩兒——
一個六七歲,一個還在襁褓中。
探了探鼻息,大的性命僅存一線,小的那個……
五髒皆碎,無力回天。
蕭懲跟着下車,想要幫忙,卻被殷九離冷冷斜了一眼。
他說:“你怎麼能殺人呢?你怎麼真的會殺人呢?”
眼神與話語中的失望,像刺一樣密密匝匝地插在蕭懲心上,嘴唇動了動,他小聲說:“若不這樣,他們就都要死……”
“我能讓車停下來的!”殷九離打斷他,氣得渾身發抖,“若不是你從我手中奪走缰繩,我很快就能讓車停下來的,他們就都不用死!”
蕭懲低下頭,不說話了。
葉斯文見蕭懲被吼,沖殷九離就是一拳,“不準你吼我小西風!”
殷九離沒有還手,隻将一大一小、一死一活兩個小孩抱上車,回頭對蕭懲說:“人命豈是兒戲,你自己走回去,路上好好想想。”
又一瞪葉斯文,“你還不上車!”
葉斯文站到蕭懲身後,“不要,我要跟小西風在一起。”
“随你。”
殷九離冷聲說,驅使着他的移動城堡,慢慢消失在了蕭懲的視線。
葉斯文瞥瞥蕭懲,“小西風,現在怎麼辦啊?”
垂在身側的手松了又握,蕭懲默了會兒,說,“涼拌。”
葉斯文:“啊?”
蕭懲:“認識回家的路嗎?”
葉斯文搖頭:“不認識。”
蕭懲淡淡道:“走,小西風帶你認認路。”
葉斯文點點頭,聽話地跟在蕭懲後面。
結果剛出城走了沒兩步,經過一架天橋時看到個馄饨攤,小孩兒竟站住怎麼都不走了,吵着說餓。
蕭懲摸摸兜裡還有些錢,就點了兩碗馄饨。
正吃着,忽然聽到天橋下傳來小孩兒的哭喊。
“别打我爹!别打我爹!爹!爹您醒醒啊爹!”
“手腳不幹淨,打死你也都活該!”
蕭懲擡眼,見有幾名壯漢正在毆打一名書生。
小男孩大概是書生的兒子,為了保護書生,就像是隻發了瘋的小奶狗,沖那幾人又嘶又咬。
偏偏每次都隻差一點兒卻又撲了個空,折騰了半天連那幾名大漢的褲腳都沒碰着。
這就怪了。
聽着哭聲凄慘,蕭懲正考慮要不要過去看看,就聽正義君說:
【小攻自有小受救,請您切勿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