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先天靈根,不問世事,潛心修煉方能得道,一念救世,沾染因果,隻怕要入劫遭難。”
“我知道……不後悔。”海棠初通言語,語氣卻很堅定。
他伸手去探海棠命格,一眼看到它命數生劫,卻也無可奈何。
因為他看到海棠也是雲熙的一個角色,是注定要開啟另一個故事,走向另一個結局的。
“你既知因果,還甘願入這因果嗎?”他問。
“是。”
他還是聽到了肯定的回答。
“多謝君曾救我于危難,再會了。”
海棠的神魂與神識慢慢消散而去,他眼前隻餘枯木一株。
他好像說了再會,又好像隻是無聲歎息。
他飛到雲端,看掌心的海棠葉落于廢墟之上,海棠葉的靈力開始運行,廢墟随之煥發新的生機。
那裡好似變成了沒有被洪水侵蝕過的淨土,足以使蒼生複生,而後再讓世間一切廢墟都獲得新生。
他于空中俯瞰,看到一片海棠葉形狀的大地上,生機盎然。
至此,這個世界得到了新生,衆生靈又開始輪回重生。
他好似耗盡了最後的力氣,僅剩的靈力再不能維持運行,神魂與神識也疲憊到要陷入沉眠。
他像一片葉子或者花瓣一樣,從空中飄落,不知下墜到何處。
他閉上雙眼,識海深處卻見一場大夢。
那是個黃粱美夢。
夢裡他變成一隻紅色狐狸,在叢林裡玩鬧,無憂無慮,不知紅塵為何物。
有人叫他:“阿俪,回來。”
他回頭望,看不清那人的模樣。
紅色狐狸耳朵縮起貼上腦袋,又甩了甩毛茸茸的長尾巴,假裝沒聽到那句話,又跑向前方。
他看到前面是薔薇花叢,薔薇花盛放美若幻影。
“薔薇花有刺,會刺傷你。”
“阿俪,别去。”
那人的語氣像是無奈,又像是寵溺。
刺傷嗎?他不怕。
狐狸一頭撲進薔薇花叢,碰了一鼻子香氣,看花瓣落滿一身。
薔薇花沒有刺傷狐狸,反而像是生了神識一樣給狐狸讓出了撒歡的空間。
那人忽而出現在狐狸身旁,撫摸狐狸毛茸茸的圓腦袋。
狐狸仰頭看過去。
頭頂陽光太過耀眼,使夢裡的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樣。
他變得焦躁,又撲到那人身上,看那人倒在薔薇花叢中央。
他感受到那人身體的溫度,那種溫暖的感覺,很熟悉。
“阿俪,是渴了嗎?”耳邊又傳來溫柔語聲。
渴?
還未來得及思考,就見身下之人擡起一隻玉手扯開衣襟,而後白皙脖頸顯露于他眼前。
他聞到某種濃郁的香氣蓋過了薔薇花香。
是很渴。
狐狸獸性畢現,利齒生出癢意,緊接着沒有一絲猶豫,就咬上了那片白皙脖頸。
他嘗到了香甜的血。
于是解了渴……
夢中情形似曾相識,他的神識在夢中掙紮着醒來。
他看到狐狸化為人形,正是他自己的模樣。
那麼,那個人呢?
他看過去。
但夢境戛然而止。
***
他睜開眼睛,看見自己躺在苔藓上。
他落在了密林裡。
他看到四周是幽深沼澤,蛇形藤蔓。
空蕩的胸膛裡又生幻痛,痛到他将要停止呼吸。
這裡是……雲熙遇險之地。
夢如泡影破碎,轉瞬成空,他的神魂與神識徹底清醒,回歸現實。
身體的知覺也從麻木中蘇醒過來,他想要起身,卻感受到手腕上正傳來陣陣刺痛。
他起身,看見一條青蛇纏在手臂上,青蛇的尖牙刺進了他的手腕。
他擡手抓住青蛇,想随手放生,卻又頓住。
青蛇在他怔愣的瞬間逃走,落在苔藓上,忽而化作人形。
“你醒了?”身穿黑色長袍的人對他說道,聲音裡滿是喜悅。
他周身靈力乍現,靈力凝結處出現一把長劍。
他握住長劍,轉而将長劍刺進眼前人的胸膛。
眼前人瞳孔微顫,像是感到詫異與哀傷。
鮮血流到苔藓上,沼澤裡。
他的殺意沒有銳減半分。
抓住青蛇的一霎那,他看到了青蛇的命格,也看清了過去與未來。
他看到青蛇将雲熙帶到此地,而後吞噬了雲熙的心髒。
因此他毫無遲疑地将手中長劍穿透眼前人的心髒。
然而他并未看到死亡的降臨,反而看到血色之中突生幻境。
“我喚醒你,你卻要殺我嗎?”
“你自然可以殺我,因為你也曾拯救過我。”
“我原身是蛇,心髒并非我要害,更何況如今這一身血肉骨骼,不過是傀儡而已。”
“在下化蛇,天生為妖魔,擅引洪水禍亂人世,死後不得往生,因而成為傀儡之身,伶仃亡魂。”
“狐龍,幸會,隻是可惜,不能遂你之殺願了。”
幻境之中,狐龍的耳邊不斷回響起化蛇的聲音。
那聲音如同怨鬼一般凄厲。
諸般因果,皆成報應。
他幡然醒悟,卻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