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猛烈,曬得人水油光亮,少年郎白皙的皮膚在棉花地裡與那農夫比,分外紮眼,他們面露精光,又帶着絲絲羨慕看向李武。
南荒紮在棉花地裡瑟縮着腦袋往前走去,并未注意到周圍焦灼的目光。
他懊惱不已,撒泡尿耽誤事。布鞋踩在幹燥的土地塊,膈得人腳心疼,南荒撩着衣衫遮陰,氣喘籲籲道:“老伯,還有多久到,這着實走不動了。”
他昨日是吃了碗熱湯面沒錯,突被五花大綁塞進那密不透氣的馬車裡,又使盡氣力喊救命,現下撒丫子逃出來,他是真沒了氣力。
“小夥子,喝碗水涼快涼快,我家就在前頭,快了。”
方才隻顧着自己,瞧清老伯面容,南荒有點不安,這老頭皮笑肉不笑,方臉圓潤的面相本該是個佛像,直覺告訴他不對勁。
這是他與卿無言闖蕩多日得來的感知。
些許渾濁的涼水被缺了角的陶碗裝着,搖晃着濺了滴到南荒眼睛裡。
他撫起衣袖擦擦,被擋住的面容是張哭臉。糟了,腦子撞昏頭才如此相信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還是在這就算是瘦弱男兒也會被五花大綁去比武招親的破城裡。
怎麼辦?南荒眼咕噜一轉,咳咳嗓子道, “老伯,你身後有隻蟲子。”
他就那麼一指,待李武回頭,面上的笑瞬間消失無蹤影,和藹可親的樣兒登時被兇狠替代,“大家夥兒,抄家夥,别放了他,獻到城主那兒少不了大家的好處。”
原還低着頭摘棉花的老少婦孺紛紛擡頭,拎着手上的家夥什朝南荒奔去,他們本就早有預謀。
聰明些的像南荒是能逃到棉花地裡,也終究逃不過這棉城的最後一層眼線,蠅頭小利就能拿捏人心,南荒這樣的,足有十兩紋銀不止,城主高興還能多點賞賜。
“仙人,小鳳,霜魑,救命啊!”南荒捂着胸口拖着還未喘得上氣的身子,試圖把救兵喊來。
其他人不來不打緊,偏偏那說喊了便會來的霜魑,叫破天也沒個回應,他嗓子渴得緊,又慌亂不注意腳下,絆到一土塊,徹底暈了過去。
而遠在楓葉國的霜魑,睡得香,隻翻身搔搔耳朵又打起呼噜。
城門外的客棧,卿無言舉着盞茶,盯得出神,滾燙的茶香由濃到淡,他始終沒下去一口。
他心裡緊着南荒,兩個不成事的家夥,瞎跑來此處鳥不拉屎之地,害他分神多照看着,有個還下落不明。
“主人,你有想到什麼好法子?”鳳染秋自打知道卿無言對她的人形似乎格外抗拒時,也隻是維持着鳥兒形态。
她叼起顆剝好殼的瓜子往嘴裡送,與卿無言的談話都是心裡傳達。
“不好辦。”卿無言剝着瓜子殼,瓜仁堆成小堆,快要将鳳染秋給埋了,眉間的愁緒也未散開。
棉城的令牌有特制材料,一時半會兒弄不來,聽那趕車的馬夫說城主好男色,這法子是好,可不穩妥。
他進進出出這點日子,就能瞧出,棉城百姓排斥外人,裡裡外外,就算是裝扮也要細緻搜查一番。
扮成比武招親的男花魁不是個好選擇,敵明我暗,也未探清這城主李安的實力。
卿無言一口茶也未下肚,就聽到路過的人嘟囔道,“這令牌着實不好弄,要不是那比武招親的獎勵夠豐厚,誰稀得去觸那眉頭……”
比武招親?未嘗不是個好法子。
客棧老闆用一雙布滿老繭的手将碟炒得焦脆的花生米擺在卿無言面前,道, “公子是想進城吧?”
被打斷了思緒的卿無言不吭聲,李笑一挑眉,也不等人開口,便坐在一旁解釋着:“公子不必擔憂,我呢,并無他想法,我見您宿我這幾日了,定是想進城去,這棉城守衛不算嚴,隻關卡卡得緊,要想進去,隻有三法子。
其一有城内特批令牌,這都是根據數量定制,多一個都要去衙門報備,其二,就是當那比武招親的選手,奪賞金,其三嘛……”
“就是當那比武招親的花魁,混入城内。”卿無言插了嘴,拿起顆花生米在手心碾着,他是何做派,不可能當那沒臉皮的花魁。
“說吧,為何幫我。”卿無言扭頭盯着眼前輕而易舉就将城内情報托出的李笑,始終不帶一絲笑容。
他從殺手集結營出來的那刻起,隻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沒有利益的驅使就沒有突來的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