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鬧的鬼一見是判官,一哄而散,誰也不想惹上這麼個刺頭玩意兒,清規戒律視為己任,在他底下幹活,清閑不得。
“戒律便是戒律,清掃地府三十年,你們全包,扣百年俸祿。”
“是。”
戒罰是鐵律,心再不甘,也得受着,兩陰差捧笑作揖方退下。
鏡湖一片狼藉,判官未多言,隻是作揖向卿無言表歉意道:“無言使者,多有得罪,近些日頭,不知怎地,總有妖物逃出地牢,恐害人性命,方才我已批了他們一頓,請使者諒解。”
“無礙。”卿無言擺手解釋道:“無言睡不着,便來此處散心,未曾想有一烏鴉被虎妖追趕,方與它搏鬥,但無言法力微薄,讓大人見笑了。”
扯爛的衣裳淺顯露出皮肉,傷口大得瘆人,但男子隻挂着淡笑回應,着實一狠人。
判官用法器将虎妖收下,虎妖在法器中掙紮沒幾下便歇了火。
鏡湖中滿是打鬥的痕迹,似乎早已料到有受傷結果的判官,從袖中掏出一瓶藥水,他遞給卿無言道:“此藥水外敷,用内力運作,稍半日便可痊愈,對了,對鳥兒也有用處的。”
卿無言瞥了一眼,秃了半邊身子的小烏鴉鳳染秋。他接過藥水道:“謝謝。”
取下陰靈圖時就是這隻似是烏鴉的鳳凰,救了卿無言,他自是記得,可鳥兒呆頭呆腦,眼中還頗為不滿的樣子,惹得卿無言頻笑。
沒得哪隻鳥兒落魄成它這般德行。
所以卿無言招手讓它過來,溫柔道:“過來,給你塗藥。”
鳥兒多是愛惜羽毛,鳳凰也如是,也是如此。更何況如此華麗的羽毛,竟然被那虎妖給扯掉,乃奇恥大辱。
鳳染秋愛惜羽毛,他讓她過去,她便歪頭歪腦跟了過去。
卿無言似是歡喜她這隻可愛漂亮的小鳥兒,他抹藥力度不大,可就是……全身上下被他摸了個遍……
旖旎的心思風起雲湧,鳳染秋瞪着圓圓的眼睛,低垂着頭,卿無言的力度不大,他染藥在自身的羽毛時,那時刻緊鎖的眉眼,竟有了絲舒緩。
心中莫名湧起的歡愉,使得鳳染秋更甚地蹭卿無言,主人面皮瞧着冷了些,但耐不住他性子柔和啊。
天庭每五百年,會挑一隻新誕下的神獸,作為新任陰間使者的坐騎,而聽無憂姑姑說,在她還是一顆蛋時,自己的光芒護住了那個還是襁褓嬰兒的卿無言,至此結緣。
羽毛略過傷口挑起癢意伴随着絲絲麻的疼,卿無言輕“嘶”了一聲,皺眉點着鳳染秋的小腦袋瓜,埋怨道:“你的小羽毛碰到我傷口了,小東西。”
忽憂忽喜的卿無言,令鳳染秋一頭霧水,這鬼的心思倒多得很,分明是疼的,可他怎地還笑了,她不懂。
心思靜下來,睡意便足了。
卿無言隻稍打了個呵欠,就往想着回自己的宅子,剩餘半罐藥水,他倒在身上,内力運作,傷口便慢慢愈合。
冷風吹過人的心頭,泛起涼意,夜過深了,是隻鬼也要休息的。
鳥愛自由,卿無言理所應當地認面前這隻小鳳凰也該自由,因此,他隻點點鳳染秋圓滾滾的小腦袋,手揮了幾下,驅趕道:“回你該回的地方,去吧。”
天寬海闊,自有它一番翺翔之地。
姑姑說過,誰拿到陰靈圖,誰便是她的主人,敲定了,便不能始亂終棄,若是不遵守,便讓神鳥鳳凰一族,淪為笑柄,神鳥一族以忠心耿耿,赤膽忠心聞以天庭,萬不可到她這兒便破例了。
于是鳳染秋晃晃腦袋,她不答應。
鳥兒像是應答了他的話兒一般,隻是它不願走。
卿無言聞言,似料到結果般彈了彈這隻圓腦袋的小鳳凰,碎碎念道:“又多了一個麻煩。”
他起身欲飛,鳳染秋私以為自身被卿無言跑下,急得鳥語叽喳說了一大堆,但又舔着臉飛着跟了去。
閻王批的宅子不僅又大又寬敞,被褥也是比天上的靈蠶吐出的絲織得暖和。
鳳染秋在卿無言耳垂間叽叽喳喳了半夜,她不是不曾見過世面,但隻肖十幾年的禁锢,她以往的所見都也隻是過去,現下,還是閻王府快活哩。
鳥皮厚,有暖褥,她趁着鳥兒形态在卿無言床榻胡作非為,所幸隻留了根尾巴毛,不然,依卿無言對南荒在解題密室裡的嫌隙樣兒,他都能活埋了她!
突聞水聲滴答作響,且這響兒還大得很,鳳染秋疑有水中怪跑來報複,便飛去探看。
隻見她慢悠尋着源頭,原是一閃着燭蠟柔光的屋子發出的,那光影歪歪斜斜,映着一披發人物兒,手上拿着什麼東西,在不停擦拭在自己身上。
爹爹說過,這鬼和人倒也麻煩講究,愛用滾燙之水,給自己身子淨洗,鳥類隻肖洗洗羽毛。
今兒個,倒也真瞧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