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近些。”黎未寒又道了一聲。
這兔崽子遇見惡鬼勇往直前,怎麼在自己身邊跟個鹌鹑似的,他還能吃人不成。
時驚塵的喉嚨動了動,又往近處靠了靠,下一刻黎未寒的腦袋枕到了他的肩頭。
“師尊……”時驚塵的身子滞了滞,恍若被釘住魂魄一般,不敢輕舉妄動。
鼻息間傳來梅花暗香,讓人心下不靜。
“本尊跟你說過什麼你可記得。”黎未寒的聲音很沉,低低的鑽進人耳朵裡,沒來由的好聽。
時驚塵靜了靜心,回道:“師尊說讓我不要輕舉妄動,等你過去。”
“你等了麼?”
“沒……”
“你要是再跑,下回本尊直接把千機引套在你脖子上。”黎未寒說着,動了動腦袋,在時驚塵頸窩處找尋着更舒服的位置。
羅明煙體内有姚夢憐的内丹,若是拖下去,對誰都不利。為了速戰速決,這一夜耗費了不少靈力,那望月劍他多少年都沒拔過一次,今次倒是飲飽了血。
“徒兒錯了,實在是那雪玲珑的幻象,引着我,我……”
時驚塵被黎未寒的動作攪得心煩意亂,他被上一世的折梅施舍的點滴溫柔哄騙太深,總以為這苦海人間,終有一個人願意護他信他,這才有了執念。
到死,都不曾釋然。
如今重活一世,面對同樣身為折梅仙尊的黎未寒,他實不敢去信。
時驚塵的話說到一半,忽然發現枕在他肩頭的人沒了動靜。
“師尊,師尊!”時驚塵喚了幾聲,依舊沒把黎未寒喚醒。他低頭去看,黎未寒那張俊朗的睡顔就在眼底,呼吸聲很勻,像是已經睡熟了。
時驚塵的目光停駐良久,想着方才那句話,就是從這張薄唇中吐出來的。
冷漠是他,關切也是他。
“你到底是什麼人。”他的指尖落在黎未寒的鼻梁上,隻一瞬的接觸,便感知到黎未寒體内有一道特殊的靈力。
這靈力深藏于黎未寒的血脈之中,暴戾,橫竄,極具侵略性,讓人畏懼卻又忍不住想要去探個究竟。
沐雪聽到動靜,忙鑽進了車裡查看。
時驚塵回過神,匆忙收回手,移了自己的視線。
“師尊,睡着了。”時驚塵解釋了一句。
沐雪伸手摸了摸黎未寒的脈,對時驚塵道:“昨夜耗了不少靈力,隻怕要睡上許久。”
“昨夜……”
昨夜黎未寒與雪玲珑打鬥,入夢救他,又調用靈力拔出了望月劍,确實耗費了不少靈力。
若不是自己意志不堅定,黎未寒本來是不用入幻象的。
時驚塵看着身側的人,略略蹙了蹙眉。
黎未寒為何,如此奮不顧身地來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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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到山莊門外,去凝雪堂還要走些路。
雪玲珑化作白虎大小,将黎未寒駝去了凝雪堂。
三人将黎未寒安置在榻上,時驚塵跟着師兄師姐往屋外走時,忽發現自己的手上沾了些血迹。
方才是他扶着黎未寒,黎未寒受傷了麼。
“師弟,你去哪兒?”沐雪見時驚塵往屋内折返,便多問了一句。
時驚塵隻說了句忘拿東西,便快步走進了帳帳中。
黎未寒平日喜穿深色的衣裳,受了傷也輕易看不出。時驚塵靜靜看了榻上的人許久,糾結過後,動手解開了黎未寒的衣裳。
層層衣衫被褪去,在黎未寒緊實的胸膛和後背,時驚塵看到了許多細小的密密麻麻的割傷。
那羅明煙打出第一個暴擊時,落在黎未寒身上的傷。傀儡娃娃到底沒能替他承受所有的傷害。
楚然說黎未寒吃了不少苦,難道就是這些苦麼。
時驚塵看着那皮肉綻開新傷疊着舊傷的身子,一時覺得胸口處堵的厲害。他從坐榻上取來紅花凝露,一點點塗在黎未寒的胸口和脊背上。
大抵是疼的厲害,此刻的黎未寒雖已深睡,還是蹙緊了眉。
時驚塵就那麼一言不發地看着黎未寒,許久不曾有動作。
黎未寒救了他,他不想欠着這人。
如果黎未寒如此虛弱是因為靈力虧耗造成的,那把自己的靈力給他是不是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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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未寒覺得自己這一覺睡了很久,每次大量調用靈力都會如此。
睜開眼時,雪玲珑正窩在他的肚子上睡覺。身上沒有預料之中的疲憊感,反倒多了些被和緩靈力濡潤的清爽。
往日便是整個人都泡在靈泉水中,都沒有這樣爽利的時候,今次這是怎麼了。
“喵嗚——”雪玲珑撒嬌似的叫了一聲,一腳踩在黎未寒的胸口上。
黎未寒知曉自己受了傷,剛要蹙眉,忽然發現胸口處是不疼的。
這才幾天,居然好的這樣快嗎?
黎未寒把雪玲珑抱下來,戳着它的肚子問了一句:“你是條狗,怎麼學得跟貓似的。”
黎未寒放下手裡的雪玲珑,起身剛一掀開簾子,就發現一旁的矮榻上蜷縮着的時驚塵。
這小東西怎麼在這兒。
黎未寒走上前,剛準備把人叫醒,忽然發現時驚塵眉心的朱砂封印不見了。
不見了,這封印不該在這孩子救天下第一美人時消失麼,現在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