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巴欽脾氣好,無奈地把人放到地下室的床上,“我看看。”
巴欽檢查了一遍傷者的身體,得出結論:“骨頭斷裂、内髒破碎,要不是阿斯蒙蒂斯将他的靈魂封印住,你們得去地獄找他了。”
他一邊嘟囔着阿斯蒙蒂斯給他找麻煩,一邊拿出一個坩埚,從架子上搜刮出一堆奇奇怪怪的藥材扔進去,然後打了個響指。
暗綠色的鬼火燃起,藥材逐漸沸騰、融化,最後交融在一起,形成顔色詭異的液體。
巴欽拿出一個瓶子将液體裝好,走到傷者跟前,掰開他的嘴,簡單粗暴地灌了進去。
布利斯目不轉睛地盯着傷者看,但他肉眼凡胎,看不到魔力在傷者體内如何湧動,隻能看到傷者突然開始劇烈的發抖,像條求水的魚,漫無目的地掙紮着。
這是好事,掙紮意味着他有了力氣。這一點微不足道的力氣足以支撐他從虛無中找到求生的念頭,抓住它。
然後,活下去。
他竟掙紮着半坐起來,吐出一大口帶着破碎内髒的淤血。
“好了,活了。”巴欽養的幾條有眼力見的蛇卷着抹布爬過來,把弄髒的地闆打掃幹淨。
雖然表面上傷口和淤青還在,但骨頭已經接好,也長了新的内髒,不再危及生命。
沒過一會兒,傷者眼皮動了動,慢慢睜開眼,然後被滿屋的蛇吓了一跳。
“你們……”傷者懵了一下,很快就清楚了情況,“是你們把我救回來的?謝謝你們。”
“還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說謝謝呢,”巴欽有些開心地拿胳膊撞了莫達伊一下,“真不錯。”
“你怎麼會被打成那樣?”布利斯問。
“不為什麼,”傷者漠然道,“可能是因為他們想打我吧。”
“你怎麼會出現在鬣狗街?”布利斯走過去,“你的家人呢?”
鬣狗街是無家可歸的流浪犬去的地方。
“我離家出走了。”傷者說,“我不想背叛我的神,所以我走了。”
傷者名叫賽伊達,是個迦南人。
迦南人生活在海的東岸,精明又勇敢,他們大多是勇敢的航海士,一生都活躍在暴風與巨浪之中;他們還是精明的商人,販賣蔬果谷物,年年期盼着豐收。
他們信仰着“天空之主”巴爾,堅信巴爾是普照大地的烈陽,亦是席卷大海的風暴;他掌管着海上的飓風,懲治不義的船隻,讓有道義的海商平安歸港;他目光投向大地,令貧瘠的土地豐饒,讓勤懇的農民年年豐收,麥田成片金黃。
後來,希伯來人踏入這片土地,帶來了新的傳說、新的神明,還有戰争。
戰争重塑了迦南人的土地,希伯來人宣揚他們的神是仁慈的主,天空之主巴爾是帶來疾病的鬼王。迦南人的信仰逐漸動搖,他們對希伯來人所稱頌的天堂向往,故而背叛了他們的神,推倒了天空之主的神像。
但總有一些人不肯動搖,不肯背叛,不肯信仰新神。他們被稱為異教徒,被排擠、被驅逐、被舉報給教會,被架上火刑架。為了活下去,越來越多的人改信了新神,天空之主成為被遺落在曆史裡的舊神像。
不過賽伊達是個固執的人,他的家人改了信,他便離家出走;他工作的同事排擠他、舉報他,他隻能四下奔逃,但他仍不肯抛棄自己的信仰,這是迦南人的驕傲。他走到哪兒被攆到哪兒,比過街老鼠還不如,最後不得不走進鬣狗街,試圖成為流浪犬的一員。可鬣狗街是弱肉強食的叢林,可不是避難的港灣,他一個不慎差點死在那裡。
聽完他的故事,莫達伊和巴欽不由自主地對視了一眼。兩個惡魔都知道,賽伊達所信仰的神明,“天空之主”巴爾已經堕入地獄,在阿刻隆河那邊懶洋洋地睡大覺呢,他恐怕永遠都等不來自己的神明了。
布利斯皺着眉,一臉嚴肅地聽完了這個故事,然後問賽伊達:“你現在有地方去嗎?”
賽伊達失落的搖搖頭。
“落單的流浪犬是無法在鬣狗街生存的,”布利斯眼見賽伊達面露失望,又說,“你知道‘追獵派’嗎?”
鬣狗街是維納斯區幫派聚集的地方,流浪者為了搶奪地盤,會自發選擇強者追随,發展成一股股幫派勢力。其中規模較大的三個幫派,是追獵派、毒牙幫和蠍子群。
追獵派的老大叫“野豹”,是個身高體壯、打架很兇猛的男人。他亦不是本國人,從北邊來,比羅薩的大部分男人都高半個頭,拳頭有别人半個腦袋那麼大,膽小一點的見到他就要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