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青年就算是在假裝成熟,也終歸隻是一個少年,面對如此重大的親情變故,清瘦肩膀終于擔不住重壓,被現實無情擊碎了
這麼多年,多少個孤苦無依的日夜,他的心性早已變得足夠堅強,隻是在不知道的角落人就對家庭溫馨的渴望,可就在這一瞬間所有一切都沒有了,被奪去了,被破滅了。
他趴在床上,骨瘦的手抱緊了床上早已僵硬的父親,抑抑不住的悶聲痛哭了起來。
窗外起了雨,風吹動着病床旁的窗簾翩翩起舞,窗的盆景吊蘭花瓣被吹落了下來,落在了青年手背上……
帶着這沉悶的哭聲,畫面又一變,隻見漫天火海中,唯有一個纖瘦身影在火光沖天中晃動,映襯着黑眸有水光滑落,那張薄唇在眼前一張一合,在對自己說。
“不要過來……”
“快走……不要管我……”
男人不管不顧,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向那一處奔去,就在快要靠近時中間突然一塊斷掉的厚重木闆帶起了巨大的煙塵火星。
唯一的路被阻斷,削瘦的肩膀被木闆砸中,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大量鮮血從口中吐出染紅了杏色的眼眸。
木闆下伸出來的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握住了染血纖細的手,兩人的手腕被橫斷尖利的木頭割傷鮮血很快順着手腕滑到了手心,再順着指尖落在了木頭上。
耳邊爆炸聲震耳欲聾的聲音,眼前火光浮動,那雙交疊在一起的手越來越模糊,砰,又是一塊斷木砸下來,兩人徹底被吞噬在了火焰中……
“咕……”
灼燒的疼痛過去,很快刺骨的涼水傳來。
好冷,慢慢陷入一片無盡的黑,濃黑冰涼的水從四面八方湧過來,灌入口鼻,肺部受到擠壓一股巨大的窒息感傳來。
他很想反抗,很想離開這個深不見底的深淵,可無論任他如何掙紮都逃脫不了,就像是被囚禁于籠子内的困獸,被玄鐵打造而成的鐵籠,鐵鍊化成一條條氣勢如虹的水龍從腳底攀緣至脖頸把整個人身給纏繞,勒緊不留絲毫縫隙。
身體漸漸無力,如同被抽了筋剝了骨的無生命體往下墜落,沉入底部。
“砰……”
光影浮動,若明若暗之際,一道重物掉入水中,劃開火影連着沖開的那一束微光射入了黑眸。
杏眸裡急劇而出的急迫…壓抑…痛苦…隐忍透過重重阻礙闖入了死氣沉沉的黑眸,垂暮之氣一點點消散。
突如其來的一束光注入,如同破曉的珠光,帶着撼天動地的不可避免的氣勢強勁把地獄死海裡給拉了回來。
他想要看清楚那個拉自己的人,可好像有人拿了鲛人用魚膠織出來的纖薄網紗遮住了他的眼睛,沒有完全蓋嚴實,隻留一個若隐若現的影子。
他伸手想要拽掉那個礙事的薄紗,可它太禁锢牢靠,同認了主的玉器,沒有主人松開的命令就會黏箍至消亡。
“咚……”
郝松暝面色蒼白,雙手緊緊拽住成拳,這番情形好像是在夢裡和誰做着掙紮。
“嘩啦啦……”
雨下得越來越大,挨着夜色将明之際,淋漓聲甚至蓋過了空氣細微喧嚣,窗沿的隔闆嗡嗡作響,樹幹枝葉下灰黑路面泛起了層層堆疊起來蒙白的厚霧。
眼簾内的死氣回緩。
郝松暝咻地睜開了雙眼,輕微地顫動,好一陣時間緩和,才慢慢有了生氣。
他很久沒夢見過去那些事了……
那好像是一道紅了杏眸的瘦影,好像有個人正在往自己這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