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縱身跳下去的那一刻,徐槿昭是抱了必死準備的。也的确如她想象那般,一瞬間錐心入骨的疼痛從四面八方湧來将她緊緊包裹着,可随即出乎她意料之外,當大量液體滾着熱流襲來,徐槿昭本能閉上眼後,想象中的痛苦并沒有傳來。
她很快發現既是可以自由呼吸,不受影響。
她陡地努力水底下呼吸并沒有受阻,“唰”地睜大眼睛,不顧周圍黑沉暗紅積澱一片,她撥開罪惡無形的大手,遊動穿梭着尋找那個身影。
就在懸頂之上不斷傳來爆炸轟鳴聲時,渾濁的黑水被激蕩開會翻滾,終于!一個已經辨别不出原形的血人猛竄入眼,狠狠刺痛了她雙眸。
她顧不得房梁掉下來砸中自己碎石瓦礫,雙手加速朝那個方向滑了過去。
她劃破了阻礙,終于來到他最近的地方,當她離得越近時撲面而來的血腥味也就越濃,血紅色讓她視線瞬間模糊了。
她扣住對方的冰涼的手遊到了他的身後,伸出另一隻手,把對方無比輕緩地,小心翼翼地往自己懷中一帶,然後緊緊擁住了男人的勁瘦的身子。
沒有絲毫氣息如同冰雪寒鐵的觸感讓她整個人從身到心也一下子跟着僵冷下來,開口說出的聲音都是顫抖着的,“啊暝…你醒醒……”
沒有人回複。
“不要怕…永遠都不要怕…我現在就帶你出去!”
說着她的眼神慢慢變得如山海不覆的堅定,所有敏感的脆弱都化作了一道無形的強大尖銳的保護屏障。
可很快面上又湧起了爆炸聲響,帶着底下水流得了瘋病般的劇烈擁擠顫動。
兩人齊齊被氣流裹卷着帶入了池子底,徐槿昭以保護的姿态死死抱着郝松暝,以自己的身體直面爆炸氣流,為他抵禦一切危險。
臉頰手臂被濺落的碎石尖片劃出了密密麻麻的大小傷口,尤其是徐槿昭被氣流劃破的背部,傷口湧出來的獻血被沖散融入水中,視線再次變成了一圈霧蒙蒙的血紅。
“我帶你出去……”徐槿昭艱難睜開眼睛咬緊了臼齒,蒼白的手指緊緊摳着凹槽的石壁,劃破的指尖流出的血混合着化學物順流而下。
手剛碰到石壁,很快又被新一輪爆炸沖了下來。
在經過不知多少次的重複動作後,手再次觸碰上石壁,讓人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突然一一
“嗡隆……”石壁一處凹槽機關受到觸動向左緩緩移動,直至安全呈現出來了一道可容人通過的甬口。
在這池子底下,竟是有一道石壁暗門!
徐槿昭來不及多想,緊接着一大股吸力将她們給猛地生拖硬拉給拽入滾落了進去。
“噗通……”身體重重相繼跌倒在地,金屬石門很快重新合上,徐槿昭十指撐起上半身,晃了晃暈沉的腦袋,等緩過那陣難受的勁後立馬看向一旁身形俱毀的男人。
通道内有燭火,不同于水下模糊抽象,微黃的光線籠罩着兩人,這讓她完全看清了對方此刻的模樣,瞳孔突突地往後嗦,她止不住身體的劇烈顫動,這還是原來那個人嗎?
密密麻麻傷痕遍布了對方全身,臉上、脖頸上、手臂上……便是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原本黑色衣服已經被完全染成了暗紅色,凝結為厚厚的血塊,像是從祭祀魔鬼的血池裡中撈出來。
徐槿昭撐起上半身起身勉強站了一下,眨眼間又跌下去了,身體已經痛到沒有知覺,更要命的是腦袋裡那一陣陣暈沉刺痛偏偏在這種時候又來了!
“啊!”壓抑的痛讓她隻能雙手抱頭緊縮試圖緩解,可現在不是痛的時候!
她咬緊牙關,直至嘴角滲出來鮮血才堪堪松了陷入血肉的指尖,紅色杏眸望着遠處那個人,心中的不斷的渴望驅使着她向那人靠近。
身體一點點向前挪動,地上流出一條長長血痕,這場景讓人看了心底狠狠跟着顫動。
還有兩米…一米…半米…終于兩隻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阿暝……”徐槿昭聲音止不住的顫抖,已經徹底冰冷了的身體,直接冰凍了那顆寸草不生本就已經荒涼的心。
她動作極其緩慢地擡起了手,顫抖着撫摸上了已身形俱毀男人的臉龐。
“阿暝……阿暝……”她口中不停的一遍又一遍重複,好像隻有這樣,男人才會可以醒過來似的,也隻有這樣才能忘記一切痛苦!
“阿暝…”手下的觸感是那樣真實…即使滿是傷口,她的動作放得很輕很輕,是那樣小心翼翼,如同對待陶瓷娃娃般,不敢重一絲力道。
那樣熟悉,冷峻的眉眼,堅硬的臉部輪廓,高挺的鼻梁,隻是瘦了很多……還有柔軟的嘴唇……
可徐槿昭知道,這張面孔真的瘦了很多,甚至她都不敢在繼續看下去,那隻會加速心中鈍痛的程度。
她知道如果對方睜開眼睛,裡面會是沉靜智慧的一雙黑色眸子。
是讓她留戀,讓她不舍的……
正在一股濃濃悲傷情緒環繞籠罩時,石壁後側甬道傳來了腳步聲。
哒哒地聲音由模糊轉而清晰,空寂轉為澄明,她
淡漠的眸子挪了一瞬看過去,那赫然是一個陌生男人,從未見過的……
徐槿昭下意識把郝松暝擋在了身後,渾身帶着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