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吃。”
一旁路過女服務員聽見這話不由得回頭看了眼,大概覺得訝異,畢竟這年頭不喜歡吃肉的人不多了吧?
雖然她覺得兩人長得不錯,但是瘦啊!多不健康!
“我覺得你也應該需要補充……”大概是在想應該找什麼合适的詞,“營養。”
這個話題突兀出現在兩人讨論中,難免怪異,這就等同于在橋上看風景的人覺得橋下畫畫的人礙眼,橋下畫畫的人責怪橋上看風景的人擋住了自己畫面。
這個比喻很新穎,郝松暝眼眸有了些許變化,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
或許是這話多少好笑,又或兩人聊的内容太過熟唸,畢竟這不适合剛認識的人。
其實徐槿昭已經很久沒吃過肉了,具體是多久已經沒多大印象。
隻記得,記憶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冬雪花開,金頂雪山,白雪茫茫,袅袅檀香…
蒼穹下一步一跪拜,三步一叩頂,爛了膝蓋,破了額頭,她在佛祖面前,手掌合十,祈願發誓,願一生清簡行善,不殺生造孽,終身食素。
那幾乎是刻入身體本能的祈求,說不出因由,以及前因後果,隻是覺得該如此做,忏悔?補償?尋找?她不清楚。
很多事,她都不清楚,可是她該去做。
善因法師低沉悲憫的聲音似乎穿越時光,跨過空間距離,緩緩傳到了耳旁。
“何苦于此呢?世間萬般挂戀,皆因于心,心所求之,缥如夢幻,一念放下,身皆自在,所求所追,被執于心,不要困了自己啊!”
“法師,我不知。”女人清冷平和的聲音回響在山巒金色佛光普照中久久不然。
徐槿昭瞳孔慢慢放散,悠悠飄忽回來。
她唇輕啟,喃喃自語般說了句:“我信佛,所以吃素。”
郝松暝神情訝異,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因為對方給人感覺不像某種派别宗教徒,又何況是最講究因果關系的佛教。
其實佛家對散修者的要求,并不如佛内弟子要求嚴格,沒有嚴格要求不能吃肉食,通常指隻能吃三淨肉,親眼目睹,親耳聞見,親手所殺的肉不能吃。
徐槿昭:“你覺得不像?”
郝松暝:“你氣質不符合。”
徐槿昭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面對大多數人流言都是無所謂的,甚至是平靜冷漠的。
她對他人看法也是不在意的,隻是話出口瞬間生出了一股自己都說不清的感受,但有一點是清楚的,她并不喜歡這種如被刀片細細磨着的感受。
于是在一陣安靜後,她擡頭看着郝松暝,嗓音很輕很緩地響了起來,“因為我向佛祖祈了願,隻要能夠讓我找到一個人,我願意一生吃素。”
經過剛才的話,這個說法似情理之外又冥冥情理之中,祈求本身并不讓人奇怪,隻不該出現在徐槿昭身上。
簡短相處,亦能夠看出徐槿昭是屬于話少清冷孤僻那一類人,平淡疏離,和人說話時永遠保持了一種本能距離感。
當話語和本身性格相違和顧清查會是因為什麼原因?
觸及對方視線那瞬,郝松暝心中肯定,對方說的這話是真的。
“那你找到那個人了嗎?”答案清晰可見。
徐槿昭杏色眸子晃動,對着虛空一團光暈徐徐出聲:“不知道。”是的,不知道要找的那個人是誰,甚至不知道對方長什麼樣。
還有,她為什麼要找一個人呢?
窗外雨聲淋淋瀝瀝,敲打在木格窗的磨砂玻璃上形成了一幅幅光怪陸離的水墨畫,黑雲覆蓋,店内更暗了,暖燈下人纖細柔和的輪廓也就明晰起來,映襯着周身冷色調,莫名契合。
這個畫面在郝松暝腦海中一直留存了很久,每次回想起這天都是深刻的,至于自己那瞬間為什麼呆滞住,好半天都沒回過神。
是什麼原因?可他記得徐槿昭臉上并沒有露出痛苦神色,表情甚至都是淡淡的。
不應該有這樣的影響力。
後來他想,大概是徐槿昭當時說話的聲音放得太輕了,落在空氣中還未飄散就蒸發了,再往後細想,平靜覆蓋下的杏眸深處,或許掩藏了複雜難言的情緒。
那是誰都無法理解的情緒,包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