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家庭的搖搖欲墜來得迅猛又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月底，顧清本想國慶長假留校繼續構思國印複賽的作品。

哪成想，國慶假期還沒到，家裡給他打來了電話。

挂斷電話，顧清強壓下心中的震驚和害怕，隻拿了手機和錢，急匆匆和導員請了假便立馬前往高鐵站。

坐在動車上，顧清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

旁邊坐着的是一對母女，小女孩有些擔心地看着他。

随後，幼小的掌心打開，是一顆彩色包裝的糖果，“哥哥，請你吃糖！”

顧清愣了好一會兒，小女孩媽媽都以為他要拒絕想好了怎麼安慰女兒時，他才回過神，接過那一點富有色彩的好意，勉強擠了個笑容出來道了謝。

他下車的時候，隐隐約約聽到小女孩嘀咕道，“媽媽，那個漂亮哥哥好像馬上就要哭了一樣……”

顧清疲憊又無力，他其實連哭都忘了怎麼哭。

出了成市高鐵站，他打車直奔市醫院。

醫院裡，母親躺在病床上，父親呆愣愣地坐在旁邊的硬闆凳上。

一見到他，兩人瞬間又哭又笑，一臉的悲傷卻硬是擠出了一個笑容來，像是未開放的花苞被人強硬打開一樣難看。

“爸，媽……”顧清強裝鎮定。

張翠琴一臉的心疼，責怪丈夫道，“看你幹的好事兒，說了讓你給孩子說咱兩走親戚去了，這倒好……”

顧濤海灰撲撲的臉上滿是局促，“我說了的……”

顧清這下仿佛終于知道臉上怎麼做出表情似的，輕笑道，“媽，你别怪爸，他不會撒謊。”

何止是他爸，他媽也不會撒謊。

電話裡他爸支支吾吾地讓他國慶放假不要回家，說是他們要去外省走親戚。

按他爸媽那節儉了一輩子的性子，再加上他爸媽絕不可能會主動讓自己不要回去的反常舉動。

顧清三言兩語便從他爸嘴裡套出了實話。

他媽生病了。

而且這病還不小。

以至于夫妻兩想瞞着他，最好是瞞到治好了為止。

顧清心情複雜，可這會兒也顧不上他自己的情緒了。

這時醫生過來了。

“家屬呢？過來一趟吧，檢查報告出來了。”

顧濤海仿佛小學生走神被點名似的，整個人直接一哆嗦。

顧清不忍心，他知道，父母一輩子連縣城都沒出過，此時在市醫院，更是跟沒了主心骨一樣。

“爸，你在這裡照顧媽，我去一趟。”

顧濤海松了一口氣，“诶，好好好。”

進了醫生辦公室，年紀不算大的大夫嚴肅道，“那是你媽媽吧？”

顧清點了點頭，“請問我媽的檢查結果怎麼樣？”

“不太樂觀，拖太久了，現在的人都這樣，要痛到沒法正常生活了才願意送到醫院裡來，你媽今天是痛暈了才被送過來的，一來先做了全面的檢查，初步懷疑是乳腺癌，現在馬上要進一步做穿刺确認結果。”

醫生的話猶如當頭棒喝，把顧清砸得暈頭轉向。

他的臉色越發慘白了，神情恍惚地從辦公室走到了病房門外。

“老顧，要是我這病嚴重，咱就不治了，現在兒子還在上大學，咱不能給孩子拖累了，讓他上學都擔驚受怕的……”

這幾句話立馬讓顧清回過神來了。

是啊，他現在不知不覺已經成了父母心中的文化人、頂梁柱，他怎麼能怕呢？

不管是什麼病，他一定要讓他媽好起來。

現在要做的是穩定父母的情緒，讓他們不要害怕，不要逃避治療。

顧清緩緩進了病房，“爸，媽，你們放心，醫生說了，不是什麼大毛病，就是得在醫院多耽擱一段時間，至于錢的事情你們也不用擔心，我上學的時候攢了不少的錢，夠用的。”

果然，顧父顧母勞累了一輩子的莊稼人，一聽到不是大問題立馬就喜笑顔開了。

顧清看着心酸又難受，父母是這樣的信任自己，而他呢，還真不知道該去哪裡借錢。

他打起精神給父母交代道，“我出去吃點東西，等會兒護士會過來通知帶媽再去做個檢查。”

處于興奮中的老兩口自然是一口答應了。

顧清抿了抿有些發幹的唇，走到了醫院的小花園裡。

他對着手機通話記錄好一陣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