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叔卻不見絲毫尴尬,連忙作揖道:“海掌櫃您店裡的貨色自然是全東海最頂尖的!咱這次若沒個像樣的東西,哪敢往您這兒送呢!您且過來看一眼,就一眼!”
“算你識相。”海掌櫃這才慢悠悠地踱出店門,來到牛車旁。戎鐵一把揭開鐵籠上蓋着的油布,那文鳐魚見了光,受驚之下猛地撲騰起翅膀,水花濺了一地。
海掌櫃一見,雙眼驟然放光,那對綠豆眼幾乎瞪成了蠶豆。但他旋即斂去神色,故意放緩了語調,慢條斯理道:“哦,原來是文鳐魚呀。擱在以前,确實還算少見,那些達官貴人多是買去當寵物養着玩。不過嘛,近來有幾個捕撈行會已經摸清了這些魚的習性,恐怕這玩意兒,馬上就要上尋常百姓的餐桌喽……嘿嘿嘿。”
“海掌櫃,您老可不能這麼說呀!”老劉叔急道,“這些都是外頭那些同行為了壓價放出來的虛假風聲!老劉我捕魚近四十年,也就僥幸抓到這麼一條。這魚機靈得很,便是老練的漁夫,也得碰上天大的運氣才行。您就看在我們生活不易的份上,給個好價錢吧!”說罷,又是一個深深的長揖。
海掌櫃聽了,又是“嘿嘿”一笑:“嗯,你們是從近海村來的吧?雖說是離燕留港最近的漁村,不過這大熱天的,運這麼多魚過來也确實不易。這樣吧,這條文鳐魚呢,我就吃點虧,算你二兩銀子。至于其他那些雜魚,我本是不想要的,看你們這麼晚了再拉去别家也不方便,便一并算一兩銀子,我都收了罷!”
戎鐵與老劉叔聞聽此言,如遭雷擊,雙雙愣在當場。原以為此人頂多是個油滑之輩,卻沒料到竟能無恥到這般地步!
“海掌櫃,您這價錢也太離譜了!哪有這麼做生意的?”戎鐵雙拳緊攥,青筋暴起,卻極力克制着胸中翻騰的怒火,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些,“我在碼頭跟相熟的海客打聽過,一條品相好的文鳐魚,收購價至少也得十兩銀子往上!再看我們這滿滿一車的鲈魚、青魚、海鳗,還有這些活蹦亂跳的龍蝦,哪怕按市場最尋常的行情算,也絕不止五兩銀子。您開口隻給一兩,這不是明擺着欺負人,惡意壓價嗎?”
“小兔崽子,毛都沒長齊,你懂個屁!”海掌櫃惱得鼻毛都刺出來了。“都跟你們說了,文鳐魚現在已經不是什麼稀罕物了!你們不賣,就等着砸手裡發臭吧!其他這些雜七雜八的,死的死,蔫的蔫,我肯收都算是給你們臉面!不樂意,就趕緊拉着滾蛋,另尋别家去!”
老劉叔見狀,趕忙伸手死死拉住了戎鐵的衣角。戎鐵當然也明白,跟這種地頭蛇硬碰硬,吃虧的隻會是自己。
這次捕到文鳐魚,本以為是樁大買賣,還特意尋了這最大的店鋪,指望能賣個好價錢。誰曾想竟遇上這般奸詐之徒,真是讓人恨得牙根癢癢!雖然這海掌櫃嘴上讓他們另尋别家,但戎鐵和老劉叔都清楚,在這千帆集内,隻要他發了話,恐怕再無第二家敢出更高的價錢了。
二人面面相觑,有苦說不出。老劉叔歎了口氣:“罷了,罷了……”
正想無奈應承下來,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