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琢磨，一邊朝老劉叔的水屋走去。

……

老劉叔是村裡數一數二的捕魚好手，戎鐵自小便跟着他學水性、練捕魚。如今的戎鐵，已是個能徒手捕獲五十斤金劍魚的後生了。

遠遠地，戎鐵便瞧見老劉叔站在自家漁排上，正仔細檢查着每一格的魚獲，時不時撒下一把餌料。那些魚兒見了紛紛聚攏過來，活蹦亂跳，像是在歡迎他一樣。

“老劉叔，我來啦！”戎鐵幾步跑到跟前。

“哎喲，輕點兒，輕點兒！我這漁排都要被你踩塌了！”老劉叔嘴上嗔怪着，臉上卻帶着笑意。

“戎鐵來了呀！”劉嬸聽到動靜，也從水屋裡出來招呼。

“哎！劉嬸好！我來幫老劉叔把魚獲送到燕留港去。”戎鐵笑着回應。

“戎鐵哥……”一個細弱的女聲自身旁響起。戎鐵扭頭一看，是劉叔的女兒心夢。心夢比戎鐵小幾個月，兩人也算青梅竹馬。海邊女子多受風吹日曬，心夢卻生得白皙細膩，與戎鐵并肩而立，一黑一白，對比分外鮮明。

“心夢妹子！”戎鐵咧嘴一笑，“昨晚我跟劉叔抓到了一條超~大個的文鳐魚！這可是稀罕玩意兒，不光能在水裡遊，還能在天上飛呢！聽說城裡的貴人都搶着要！今天咱們拿去賣了，少說也能換回兩年的口糧！”

“我早上也聽阿爹說了，”心夢有些羞怯地避開戎鐵的目光，“也正想去瞧瞧這稀罕物呢！”

“走，阿爹帶你去開開眼界！”老劉叔朗聲笑道。

三人來到漁排最中間，隻見一個巨大的鐵籠半沉在水中。老劉叔吃力地轉動絞盤，将鐵籠緩緩提起，裡面赫然關着一條通體紫紅的大魚，竟生着一對寬大的翅膀！

心夢看得啧啧稱奇：“以前總聽燕留港的海客說起會飛的魚，還當他們吹牛呢，沒想到世上真有這等奇物！”

“抓這玩意可真不容易啊，累得我半條命都沒了~而且回家後還被大寶小寶他們纏着沒睡好……我現在感覺兩手兩腳都不是自己的了……”戎鐵哭喪着臉。

“戎鐵哥，那你一定很累了，快回去歇歇吧。魚獲我幫阿爹運就好！”心夢關切地說。

“哈哈，沒事兒！你阿爹不是常誇我比他年輕時還有勁嘛，這點小事算什麼！”戎鐵拍了拍胸脯，渾不在意。

“好了好了，别貧了，快來裝貨！”老劉叔已經把牛車牽了過來。衆人合力将文鳐魚和其他漁獲裝上牛車，戎鐵便與老劉叔一同趕車，朝着燕留港的方向去了。

望着戎鐵和老劉叔漸行漸遠的背影，劉嬸的眼眶微微泛紅。

她拉住心夢的手，輕聲歎息：“一晃眼，你跟戎鐵都這麼大了……這孩子，命也真是苦。四歲上就沒了爹娘，要不是古道老師心善，把他從海邊撿回來，還不知會怎樣。古道老師真是個大善人呐，連你的名字都是他給取的……可老天爺偏偏不長眼，兩年前，他老人家又……”說到此處，劉嬸再也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心夢聽着，亦是觸景生情，不由得淚眼婆娑。古道老師是村裡唯一的教書先生，他不僅是戎鐵的救命恩人、養父，更是全村老少的啟蒙恩師，教大家讀書識字。正是因為他，村裡人才懂得去鄰近的燕留港販賣漁獲，日子才一天天好了起來。

“唉，要是戎鐵能當我兒子就好了。”劉嬸擦了擦眼淚，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兒。

心夢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但随即像是明白了什麼，臉頰“唰”地騰起兩團紅雲。她跺了跺腳，小聲抗議：“娘，您又胡說什麼呢！”說罷，羞得一頭鑽回了水屋。

……

陽光下，戎鐵微眯着雙眼，斜靠在颠簸的牛車上，惬意地呼吸着帶着鹹味的海風。

此時的他仍渾然不覺，在這座甯靜的漁村之外，時代的暗流已在悄然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