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彧看見他心頭劃過一瞬詫異,安王是皇族之人,定不會也不可能參加宣府笄禮,是以他也沒給王府送去請柬。
今日不請自來還弄出這麼大陣仗……
宣彧微不可查地瞥了一眼身後的宣憶谙,當即迎上前:“王爺能來已是小女榮幸,王爺請。”
“本王是來宣旨的,就不坐了。”
趙尋适時碰着一個錦盒走上前,一打開裡面赫然是一卷聖旨。
越沛展開聖旨,看衆人還愣在那,頗為不解地看向宣彧:“宣相不打算接旨?”
衆人如夢方醒,忙不疊跪倒一地,聽他宣讀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宣氏嫡女憶谙,秉性端淑,持躬淑慎,克娴于禮,茲指婚安王正妃,責有司擇吉日完婚。”
“……”
越沛宣讀完聖旨靜默半晌也不見宣憶谙接旨,趙尋高聲提醒道:“恭喜宣娘子,恭喜相爺。”
宣憶谙:“臣女接旨。”
越沛單手虛扶宣憶谙小臂,示意她起身,隻聽越沛用在場人都能聽到的聲音溫聲對她說道:“陛下已命禮部定好了日子,不日便可完婚,憶谙且耐心等候。”
烏泱泱一行人來又烏泱泱一陣走,一點也沒顧及到今日赴宴的人受了多大刺激,又有多少人在心裡拍着大腿懊悔自己下手沒有安王快。
但更多的是朝陽之中的那些人精在心裡盤算聖上此舉是何用意?
宣相和安王不和可是滿朝皆知,如今賜婚二人,死對頭成了嶽丈與女婿,也不知安王是怎麼肯答應的。
“跪下!”
宣彧一聲怒斥,扳起一張黑臉,面上找不着一點素日挂在臉上的和藹。
“你怎麼會和安王結識?!”宣彧不愧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狐狸,隻一眼就看出二人必定早就相識。
宣憶谙跪在地上老實回道:“女兒曾在大長公主的宴會上與安王有過一面之緣,安王替女兒解了圍。”她把公主府的事添添改改潤色一番說道。
“你……”
宣彧緊緊鎖着眉頭,胸膛劇烈起伏,他長了張嘴想再問些什麼可最終憋在肚子裡。
聖旨已下多說無益,明日整個京城都會知道他宣家的女兒要嫁給安王為妃。
嫁給哪個都行,怎麼偏生是他!宣彧隻是回想白日見到越沛那一面便能怄的肝火旺盛。
沈槐輕柔地拍打宣彧的後背為其順氣,她涼涼地瞥了一眼宣憶谙:“谙兒,如今你我姨甥二人隔閡已消,那便莫怪姨母說你。”
“多年來不曾指望你承歡父親膝下,可也莫要給家人添麻煩,憑你的身份也能高攀的上安王?那是真正的天潢貴胄,日後你嫁入王府若稍有不慎是打算将你父親至于何地?
他與安王可謂是水火不容。”
沈槐不滿的看着宣憶谙,言語中無不是責怪。
“這……”宣憶谙惶恐地望着宣彧,不安道:“女兒愚鈍,不知會給父親添亂,父親……”宣憶谙的眼睛裡盡是無措,讓人看了不忍苛責。
“好了。”宣彧眼見氣氛越來越壓抑這才開口打圓場,他寬慰道:“好了,這也不怪谙兒,聖上親賜的婚事,誰敢異議?想必今夜安王府也不會太平。”想到安王或許和他一般心情,宣彧滿腹燃燒的火氣才算消了些許。
他廣袖一甩,負手離去,臨走前還不忘叮囑沈槐:“谙兒對府中規矩還多有不知,在她出家前好好教教,莫丢了相府的顔面。”
說罷,不待沈槐回應便邁步離去。
沈槐:“是。”
沈槐轉身定定盯着宣憶谙,良久才說:“規矩祖制自是在祠堂才能學的會,大姑娘今夜就在祠堂好好學學規矩吧。”
宣憶谙及笄的這一日夜裡就是在宣家祠堂跪着,連身上的禮服都沒有來得及換。
祠堂門窗緊閉,從不熄滅的燭火飄忽昏明不定,燭火燃燒的煙氣缭繞騰升。
宣憶谙一個人扳直身子跪着在蒲團上,隻是她跪的不是宣家列祖列宗而是沈清的牌位。
這是她二十年來第三次看見母親的牌位——宣彧從不讓她祭拜自己的母親。
宣憶谙抱着母親的牌位用絹帕一遍一遍細細擦拭牌面,即使上面已經幹淨的一塵不染。
砰——
石頭砸在窗棂上的聲音。
宣憶谙打開窗戶尋聲望去——夜色層層,沉厚的雲層将星月遮掩的嚴嚴實實,好半晌适應了黑暗的眼睛才看見院中輪廓。
視線轉至某地,宣憶谙眼神微動,她道:“哪來的毛賊,好大的膽子敢闖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