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韻哦了一聲,她記得她的及笄禮就是在北疆與相同歲數的女娘一起跑馬,暢快恣意,可沒這麼多繁文缛節。
宣憶谙聽見她語氣有幾分低落,莞爾一笑把這些首飾繼續戴在發間,“及笄禮那日不能戴又不是今日不能戴,阿韻的一番好意我肯定是不能辜負的。”
“對啊,剛好離笄禮還有幾日,我陪你把這些都試了。”
姜韻眼睛一亮,頓時來了精神,及笄禮不能戴可笄禮過後總要戴吧,那不得每樣都試試,日後出去玩好穿的漂漂亮亮的。
若說姜韻這個皮猴一樣的女娘還有哪處與這世間大多娘子一樣的,那就是幫别人梳妝打扮了。姜夫人就生了姜遜姜韻兄妹二人,平日裡大多時候都是跟着父兄練武,沒空更沒玩伴去擺弄這些,如今得了機會,自是不能放過。
宣憶谙蓦然睜大了眼睛,脖頸有些僵硬似的将視線轉向滿院的首飾衣裙,半晌開口:“這倒也不必……”
“姜娘子說的對,左右我也閑來無事,正好與你一同将谙兒打扮打扮。”沈槐點頭贊同。
姜韻這話正說在她心坎上了,這些年她看見京中女娘穿着各式時興的衣裙,心裡不止一次再想她的谙兒穿上這些會是什麼樣。
可宣憶谙偏生生成了一副沉靜的性子,對這些女娘家喜歡的東西提不起興趣,都是給她什麼就用什麼。
她心裡的愧疚一日複一日,找不到半點可以彌補的地方。
這一折騰就是大半日,宣憶谙被她們來來回回的擺弄,喬娘琴娘時不時提出點建議,文心就給遞衣遞簪,一群人忙得好不樂乎。
宣憶谙試了幾十套衣裙钗環,眼下連喝口水的氣力也無,眼見着沈槐又抱來一堆衣裳,忙不疊尋了個借口溜出府。
“宣娘子的及笄禮不日就要到了,屆時陛下正好可以下旨賜婚。”越沛望着越青朔正色說道。
安王選好了王妃,這下卻輪到陛下猶豫了,“這就是宣相的女兒……”
透白幹淨的宣紙上用丹青描摹出一個栩栩如生的面色甯靜的娘子,越青朔仔細看着畫像上的宣憶谙,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你與宣相一向不和,想要求娶他的女兒怕不是那麼容易的。”
越沛劍眉輕佻,眉眼揚起玩世不恭的笑意,淡笑開口:“這不是跟陛下讨賞來了?”
半年前越沛奉命前往江南徹查水患隐而不報之事。江南多雨本就易發水患,以此當地官員習以為常敷衍了事,未能及時治理災民。
死于水患的百姓被裹上草席随意仍在當地亂葬崗上,任由屍體腐爛。加上天氣炎熱江南很快就爆發了瘟疫。
當地官員為保頭上烏紗帽遞給京城的奏折隻說水患一事,對瘟疫隻字不提。按照那些官員的想法,等這批災民死完了,瘟疫無處傳播自然會不藥而愈。誰能想到陛下這次竟派了人來江南視察。
等到越沛到了之後才知道此地爆發了瘟疫,百姓流離失所死傷慘重。越沛當機立斷革了不少官員的職,從當地直接挑選一批真正有才的小官替補上,這才阻止瘟疫擴散到臨近城鎮。
江南官商勾結沆瀣一氣,越沛此舉斷了豪紳财路得罪了不少人,這才引得回京路上遭人追殺負傷躲進宣憶谙的晚園。
“什麼!你受傷了?!”越青朔大驚,連忙走到越沛跟前将人扶起:“你受傷了怎麼不見有人與朕通傳一聲,那群奴才是廢物嗎!”越青朔怒聲罵道。
越沛:“一點小傷不必引得陛下憂心,臣沒有辜負陛下厚望完成使命已是萬幸,如今更是厚着臉皮與陛下讨賞,望陛下恕罪。”說着就要跪下來請罪,被陛下扶着手臂攔住。
越青朔望着越沛清瘦不少的臉龐眼神中滿是感慨,他歎息道:“也不知道你在倔強些什麼,明明滿腹才華卻非要當個混世王爺。朝堂之中你沒少替朕分憂卻不讓朕提你分毫……你要朕百年後如何向皇叔交待……”
“陛下謬贊,臣有今日多虧陛下悉心教導,至于朝堂之事,臣隻想完成母親遺願做個逍遙的閑散王爺。”
越青朔眼底氤氲出一片水霧,那霧氣沖散了他身為君王的威嚴将他的回憶又帶回二十年前那個兵刃交加的夜晚。
悲傷與痛苦籠罩在這間小小的偏殿,橫亘在兩兄弟心中。
越青朔沉沉吐出一口氣:“話雖如此,可你身體裡畢竟流淌着皇族血脈,朕怎能看你的才華被掩蓋。”
眼見二人争執不下,立在旁邊當空氣的于公公适時插話:“常言道先成家後立業,安王殿下若是娶了王妃,說不定心思就肯放在正事上了。”
越青朔深以為然,他覺得越沛不願入朝就是玩心太重,說什麼皇嬸遺願全是借口!等成了親定能好好成就一番事業。
“待朕拟旨,不日就賜婚你和宣家娘子。先賜婚你再賜婚常王。”
兩個弟弟的婚事,操心的陛下一個也沒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