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曉繼續說:“因那齊道歡下毒害姨娘小産,她的身子一直不太好,這胎又懷得兇險。”她眼睛哭得紅腫,“今日,她料定撐不下去了,想見您一面,可……左等右等不來,便留封信給您。”
她從衣袖裡抽出未沾半點濕痕的信,呈給紀映,哽咽道:“辰時産下了個少爺,随後便、便……去了。”
紀映低頭,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疊得整齊的信,垂在身側的手微蜷,半晌也不見得接。
蓉曉提醒,“公子?”
紀映讷讷地回過神,喉頭微微發癢,許久才找回聲音,“我知曉了,你再将今日之事講一遍。”
蓉曉細細講來,紀映面色沉沉,“盈黛并未向我遞話,罷了,時侯不早,你且先回去。”這麼明顯地搞鬼,這麼地肆無忌憚,不就是欺他尚未站住腳麼。
“是,公子。”蓉曉低頭應道。
茗竹軒主屋内留了盞昏暗的夜燈,紀映坐在梳妝台前,手裡的信紙被他疊了又展開,來回反複,遠處的梆子聲劃破一室沉寂,耷拉着腦袋的紀映複擡起頭來,将信紙展在燈下,細細讀來。
信裡講了些往事。
寄萍原是烏雅卿母親身邊的女使,後來嫁了周何,也就是如今的周留景,當年那次大火發生時,他與丈夫失散,卻陰差陽錯之下保住了紀映,後來又找到重傷昏迷紀相殷,得知烏家沒有一個活口的她心灰意冷之際,隻得帶他們回紀家。
豈不知又是一個狼窩,眼見紀相殷與紀映被那齊道歡折磨,她隻得攀上紀如朗,為他們求得生存之所。
但她仍是愧疚未能保住紀相殷,末了,又提到複遇周留景,并請求紀映替她護住孩子。
結尾又寥寥幾筆,讓他莫要太信周如朗,切記,切記。
紀映本就不信任他那父親,也知曉她的擔憂,盡管薛可雲尖酸刻薄,但也是個有底線的,不會真的去弄死誰,然紀如朗又是典型的管生不管養。
因此苛待仍舊是免不得的,當母親的,定是希望她的孩子不受任何苟侍的。
這得細細斟酌一番,必有一個萬全之策才好。
紀映默了默,将信紙架在火上,沉靜地看着它化為灰燼,微風斜過,揚起細細灰粒,蕩到紀映眼前,刺進他的眼睛。
他眯了眯眼睛,忽覺窗子沒關緊,步速慢吞吞地走過去,伸手緊按窗沿,細碎一聲,窗閉得極緊,悠悠踱步,複帶着滿身孤寂躺回床上。
側過身,望着宋臨洲,“哎……你沒睡着吧?”紀映戳戳他的胳膊,宋臨洲不語,一味地裝睡。
紀映掐他,宋臨洲沉默,半晌才道:“你這是很傷心,要求安慰?”
“我,一,點,也,不,傷,心!”紀映近乎咬牙切齒地強調,“她隻是一個妾室,跟我非親非故,左不過是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妄圖讓我傷心,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