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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青樓轉型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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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蘭花香斷

慶安十三年霜降,京都的風裹着甜膩的桂花香,撲在憐香閣朱漆雕花門上。蘇晚娘斜倚在二樓欄杆上,指尖捏着塊碎銀,一下下敲着廊柱上的纏枝花紋。樓下傳來此起彼伏的調笑,混着胡琴咿呀聲,像團粘膩的蛛網,将她牢牢縛在這方小小的天地裡。

“媽媽,錢員外又來催了。”小丫鬟喜兒掀開湘妃竹簾,怯生生地探出半張臉,發間新插的茉莉沾着露水,“他說今晚若不讓銀蝶姑娘侍寝,就砸了這‘清倌雅集’的燈籠。”

蘇晚娘垂眸望着掌心的碎銀,銀角磨得發亮,映出她微挑的丹鳳眼。七年前,她被人牙子拖進“醉花樓”時,手裡攥的也是這樣一塊碎銀——那是香蘭媽媽偷偷塞給她的,說“留着買糖糕吃”。此刻碎銀邊緣刺破掌心,她卻覺得痛快,仿佛這樣就能刺破這層叫人窒息的繭。

“讓他等着。”她将碎銀抛進腰間的牛皮錢袋,錢袋上繡着半朵殘蘭,是香蘭臨終前用鮮血繡的。轉身時,袖口掃過廊柱,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傷痕——那是十七歲時,鹽商用翡翠煙嘴燙的。

樓下大堂裡,錢員外正捏着銀蝶的手腕往懷裡帶。那隻肥碩的手在姑娘細白的腕子上碾出紅痕,銀蝶眼眶通紅,卻不敢掙紮——她的賣身契還鎖在周媽媽的檀木匣裡。

“媽媽救我!”銀蝶的呼聲像根細針紮進蘇晚娘耳中。她伸手拔下頭上的玉簪,簪頭半朵蘭花斷了一瓣,是去年被嫖客打掉的。攥着玉簪大步下樓時,她聽見自己的木屐敲在青石闆上,咚咚作響,像極了香蘭出殡那日的棺木落地聲。

“錢員外好興緻。”蘇晚娘将玉簪往發髻裡一插,随手抄起桌上的酒壇,壇口在青磚上一磕,碎成鋸齒狀的利刃,“想睡姑娘?先喝了這壇碎酒。”

琥珀色的酒液順着壇口往下淌,錢員外肥臉一白,往後連退三步,撞翻了身後的琴桌。琴弦繃斷一根,啪地掃過銀蝶臉頰,頓時滲出細血。周圍嫖客哄然散開,唯有角落陰影裡,一個蓬頭垢面的少年突然挺直脊背,目光灼灼地盯着蘇晚娘腰間晃動的半塊玉佩。

喉間泛起熟悉的鐵鏽味。那半塊刻着“蘭”字的玉佩,邊緣有不規則的缺口,和他藏在貼身衣物裡的“硯”字佩嚴絲合縫。七歲那年,鎮北将軍府突遭變故,沖天大火中,母親将他推進密道,臨終前塞給他半塊玉镯:“去尋香蘭,她會護你。”

密道盡頭是青樓後廚,紮着紅頭繩的小丫頭正在切菜。刀刃在她掌心劃出細口,她卻像感覺不到疼,将他按進泔水桶,自己轉身迎向追來的衙役。皮鞭抽在她後背的聲音像爆竹,血珠濺在他眼皮上,鹹得讓他想蜷縮成一團,卻聽見她咬着牙說:“沒見過什麼鎮北将軍府的小公子。”

此刻她舉着碎酒壇的手在發抖,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在青磚上,像極了當年的場景。陳硯摸了摸懷裡用油紙包着的鎮北軍腰牌,牌面“陳”字被他磨得發亮,卻始終不敢示人。

第一幕:破局之難

章一:老鸨的反叛

“砰——”

酒壇砸在錢員外腳邊,碎瓷片飛濺,驚得他□□一濕。蘇晚娘踩着碎瓷片逼近,裙角掃過地面,帶起一縷若有若無的蘭花香——那是她用碎花瓣泡的熏香,香蘭生前最愛。

“蘇晚娘,你敢動我?”錢員外色厲内荏,手卻悄悄摸向腰間的匕首,“老子有的是銀子,信不信我讓你這破樓開不過明日——”

“哦?”蘇晚娘挑眉,從袖中抖出一疊泛黃的賣身契,“錢員外可知,這些字據若是送到順天府,能換多少銀子?”她指尖劃過最上面那張,銀蝶的名字被朱砂圈了三圈,“三百兩買個黃花大閨女,錢員外好大手筆啊。”

周圍嫖客竊竊私語。京都律法雖禁拐賣良家女,卻從未真正禁絕,何況錢員外背後有周媽媽撐腰——那女人經營青樓二十年,連府衙師爺都要給幾分薄面。

“你少拿官府吓我!”錢員外橫下心,匕首出鞘半寸,“今日老子就要睡——”

“錢員外這是要逼我報官?”蘇晚娘突然提高聲音,袖口揚起,露出小臂上的燙傷疤,“七年前,我被人牙子賣到醉花樓,就是錢員外做的中間人吧?那時我才十五歲,錢員外說我‘細皮嫩肉,準能賣個好價錢’。”

大堂瞬間死寂。蘇晚娘看見喜兒躲在柱子後發抖,銀蝶瞪大了眼睛,連胡琴師都忘了撥弦。錢員外臉色由白轉青,匕首“當啷”落地——當年他确實參與拐賣,若被深究,少說也要蹲半年大牢。

“媽媽!”二樓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阿桃的繡架被掀翻,雪緞上的并蒂蓮被踩得面目全非。周媽媽揪着阿桃的頭發往牆上撞,金镯子在少女纖細的脖頸上壓出紅痕,“敢給貴客繡‘滾’字?反了你了!”

蘇晚娘沖上樓梯時,正看見阿桃咬着下唇,指尖還攥着半片繡着“滾”字的緞面。那是她用金線繡的,針腳細密如發,此刻卻沾着周媽媽的胭脂印。

“周媽媽好手段。”蘇晚娘冷笑,從懷裡掏出一錠十兩重的金子拍在繡架上,金錠棱角分明,映出周媽媽驟然收縮的瞳孔,“這是阿桃的繡錢,按金子收。”

“你瘋了?”周媽媽尖聲叫道,“十兩金子換個啞女的破布?你以為自己是菩薩——”

“我不是菩薩,”蘇晚娘俯身撿起阿桃的繡繃,指尖撫過那朵被踩爛的并蒂蓮,“但我知道,姑娘們的手藝值這個價。從今日起,憐香閣的姑娘隻賣藝,賣身契我蘇晚娘用命換。”

她抓起繡繃扔進火盆,周媽媽想搶,卻被她一把推開。火焰騰起的熱浪中,阿桃突然抓住她的手,将一樣東西塞進她掌心——是枚帶血的繡針,針尖還穿着半根金線。

陳硯躲在樓梯拐角,袖中短刀已經出鞘。刀刃映出蘇晚娘的側臉,她眉峰微蹙,卻抿着唇露出笑意——和七年前那個雨夜一模一樣。那時她也是這樣笑着,用身體擋住衙役的視線,任由皮鞭抽在背上,卻偷偷沖他比了個“噓”的手勢。

“陳硯,去把春杏叫來。”蘇晚娘的聲音打斷他的回憶。少年慌忙将短刀藏回袖中,卻不小心碰落了牆上的《玉樹□□花》曲譜。曲譜飄落時,他看見蘇晚娘彎腰撿起阿桃的繡繃,指尖掠過焦黑的花瓣,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

章二:流浪兒的傷疤

春杏的柴房彌漫着黴味和松煙香。少女抱着琵琶縮在角落,盲眼微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斷弦。陳硯蹲下身替她撿曲譜,發現每張紙上都布滿細密的盲文——那些凸起的小點排列成音符形狀,像極了他在邊疆見過的密信暗号。

“陳公子聽過《将軍令》嗎?”春杏突然開口,琵琶在膝頭輕輕震顫,“瞎子看不見刀光劍影,卻能聽見殺意。你走路時靴底帶泥,刀鞘卻擦得發亮,騙得了别人,騙不了我的耳朵。”

少年的手猛地頓住。春杏嘴角揚起狡黠的笑,指尖劃過斷弦,發出一聲清越的響:“鎮北軍的靴子,底紋是狼首踏雪吧?”

陳硯全身肌肉繃緊。七年來,他從未對任何人提起身世,卻在這個盲眼少女面前無所遁形。春杏摸索着從懷裡掏出塊芝麻糖,掰成兩半遞給他:“吃吧,西街王婆賣的,比周媽媽屋裡的蜜餞甜。”

糖塊在舌尖化開,甜得發苦。陳硯想起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糖糕,也是這樣的甜味,卻成了他記憶中最苦澀的味道。春杏突然湊近,壓低聲音:“蘇媽媽是好人,你若敢騙她——”

廊下突然傳來叫罵聲。陳硯沖出去時,正看見疤面虎将蘇晚娘按在牆上,粗粝的手掌扯她的衣領,露出肩頭月牙形的胎記。那胎記他曾在母親的手帕上見過,繡着“蘭”字的手帕如今還縫在他的衣襟裡。

“臭婊子,真當自己是貞節牌坊?”疤面虎的口臭撲在蘇晚娘臉上,“周媽媽說了,你敢壞規矩,就把你當年被鹽商玩爛的事抖出去——”

蘇晚娘膝蓋猛地撞上對方胯部,卻被他反手甩了一巴掌。陳硯聽見自己胸腔裡響起擂鼓般的心跳,下一秒,短刀已經抵住疤面虎咽喉,狼首刺青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放開她。”他的聲音低沉如鐵,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猙獰的鞭痕——那是十三歲時,乞丐頭子用藤條抽的,隻為了搶他讨來的半塊饅頭。

疤面虎瞳孔驟縮:“你、你是鎮北軍餘孽……”

“陳硯!”蘇晚娘的驚呼像盆冷水澆在陳硯頭上。少年慌忙低頭,看見她眼中的驚恐——那是怕他暴露身份,怕連累他送命的驚恐。他忽然想起小香被打暈前,也是這樣的眼神,手指還緊緊攥着他的衣角。

短刀“當啷”落地,陳硯故意踉跄着摔倒,膝蓋磕在碎瓷片上:“對、對不起……我隻是看不得人欺負姑娘……”血珠滲進粗布褲腿,他卻笑了——這樣的傷,比當年在邊塞被馬匪砍的刀傷輕多了。

蘇晚娘快步上前将他護在身後,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發抖的手背。那溫度像團小火,從指尖燒到心口。陳硯聽見她對疤面虎說“滾”,聲音卻比平時低了些,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章三:半塊玉佩的秘密

子時的後廚飄着艾草與金瘡藥的混合氣息。蘇晚娘坐在竈台前,就着豆油燈替陳硯包紮膝蓋的傷口。少年垂眸盯着她發頂的玉簪,斷了一瓣的蘭花在油光中搖曳,像極了記憶中母親的步搖。

“疼嗎?”她忽然開口,指尖按了按他膝頭的紗布。陳硯慌忙搖頭,卻看見她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的燙傷疤——月牙形的疤痕盤踞在雪白的皮膚上,像條沉默的蛇。

“怎麼弄的?”她指了指他後頸的舊鞭痕,忽然伸手替他撥開碎發。少年猛地一顫,卻聽見她低聲說,“跟我小時候挨的打很像。”

爐子裡的火芯“噼啪”爆開。蘇晚娘從脖子上摘下半塊玉佩,在掌心摩挲:“這是我養母香蘭給的,她說‘蘭生幽谷,不以無人而不芳’。後來她為了救我,撞死在醉花樓的石柱上。”

陳硯喉嚨發緊。他想起香蘭媽媽,那個總是笑眯眯的胖女人,曾偷偷塞給他蜜餞,說“小公子别怕,香蘭阿姨帶你找爹爹”。後來她的血濺在他臉上,溫熱的,帶着胭脂味。

“你看。”蘇晚娘将他的半塊玉佩從懷裡掏出,兩塊碎片在案幾上相撞,拼成“蘭硯”二字。陳硯看見她指尖在“硯”字上停留,忽然想起母親閨名“硯秋”,父親總叫她“蘭硯”。

“你……”蘇晚娘剛要開口,忽聽遠處傳來更夫敲鑼聲。她輕歎一聲,替他拉好衣襟:“睡吧,明日還要幫春杏修琵琶。”

少年躺下時,聞到枕邊有淡淡的蘭花香。他偷偷睜開眼,看見蘇晚娘的背影映在窗紙上,正對着月光擦拭玉簪。斷了一瓣的蘭花簪在她指間轉動,忽然有碎玉般的光澤落在他臉上——是她腰間的玉佩在月光下反光。

陳硯摸出懷裡的半塊玉佩,指尖撫過“硯”字凹痕。窗外傳來梆子聲,驚起一隻夜鳥。他想起七年前那個雨夜,小香替他包紮傷口時哼的漁歌,想起她掌心的溫度,想起她發間的蘭花香。

“晚安,香蘭姐。”他輕聲說,将兩塊玉佩貼在心口,像貼着兩顆跳動的心髒。

幕間:周媽媽的胭脂鋪

與此同時,周媽媽正對着銅鏡卸胭脂。金簪子戳得頭皮生疼,她猛地拔下,露出鬓角新添的白發。妝台上擺着半瓶玫瑰露,是錢員外送的,她卻嫌太俗,不如香蘭當年用的桂花香。

“媽媽,蘇晚娘把陳硯那小子留在後廚了。”丫鬟小翠推門進來,手裡捧着個檀木匣,“這是您要的鎮北軍密信。”

周媽媽猛地轉身,匣子裡的羊皮紙沙沙作響。字迹在燭光下模糊成黑影,卻依然觸目驚心:“鎮北将軍私通外敵,滿門抄斬……餘孽陳硯,年約十七,左眼角有黑痣……”

她捏緊信紙,指甲幾乎戳穿紙面。七年前,她親手将小香賣給鹽商,卻沒想到那丫頭竟藏了個鎮北軍遺孤。如今那少年就在憐香閣,帶着能颠覆她生意的秘密。

“去告訴錢員外,”周媽媽将信紙扔進炭盆,火星子濺在她金镯子上,“就說蘇晚娘窩藏欽犯,明日順天府開門,咱們就去報案。”

小翠退下後,周媽媽對着鏡子歎了口氣。鏡中女人眼角下垂,脂粉蓋不住皺紋,忽然想起自己十五歲那年,也曾在繡房裡繡過并蒂蓮,幻想着嫁給巷口的書生。

“蘭硯生香……”她對着鏡子冷笑,摸出懷裡的舊帕子,上面“明珠”二字已褪成淺粉,“可惜啊,香蘭,你的小姑娘終究要和你一樣,爛在這泥沼裡。”

第二幕:荊棘之路

章四:當票與玉佩

卯時三刻,蘇晚娘站在“寶盛當鋪”門前,掌心攥着香蘭的翡翠镯子。镯子是香蘭攢了十年的體己錢買的,水頭極足,飄着抹鮮嫩的綠,像極了她當年種在醉花樓後院的蘭草。

“當多少?”當鋪掌櫃的小眼睛在她身上打轉,目光落在她腰間的碎玉佩上,“這位小娘子,看你穿得體面,怎麼來當東西?”

“死了當家人,沒錢發喪。”蘇晚娘面不改色,将镯子推過去,“給三百兩。”

掌櫃的嗤笑一聲:“三百兩?你這镯子成色是不錯,可上面刻着‘蘭’字,明顯是舊物,最多五十兩。”

“五十兩?”蘇晚娘挑眉,“我聽說貴當鋪前日收了個和田玉扳指,當價二百兩,怎麼到我這兒就打了骨折?”

掌櫃的臉色一沉,正要發作,忽聽二樓傳來清潤的男聲:“掌櫃的,這位姑娘說得不錯,翡翠帶綠,百年難遇,五十兩确實寒酸了些。”

樓梯上走下一位青衫公子,腰間挂着塊羊脂玉,仆從捧着書畫卷軸跟在身後。他生得眉目清朗,眼角微挑,倒有幾分陳硯的英氣。

“在下沈硯,遊曆至此,見姑娘面善,想讨杯茶喝。”公子朝蘇晚娘作揖,目光在她玉佩上停留,“姑娘這玉,可是缺了半塊?”

蘇晚娘心中警鈴大作。自昨夜發現陳硯的玉佩後,她便刻意将自己的半塊藏在衣襟裡,此刻卻被這陌生公子一眼識破。

“公子好眼力。”她不動聲色地掩住玉佩,“家母臨終前掰斷的,說是留個念想。”

沈硯微微一笑,從袖中掏出半塊玉佩,紋路竟與她的嚴絲合縫:“巧了,在下也有半塊,不如姑娘随我去樓上一叙,看能否拼成個圓滿?”

陳硯躲在當鋪對面的巷子裡,盯着蘇晚娘的背影。晨光中,她的身形比昨夜更顯瘦削,腰間牛皮錢袋空蕩蕩的,不像往日沉甸甸墜着碎銀。

“陳公子,你在這裡做什麼?”春杏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盲女抱着琵琶,指尖纏着新換的琴弦,“蘇媽媽去當鋪了,你不跟着?”

“我……”陳硯攥緊袖中的短刀,想起昨夜在後廚聽見的對話——周媽媽的丫鬟小翠說,今日要去順天府報案,揭發他是鎮北軍餘孽。

春杏忽然伸手,按住他攥刀的手:“别去。”少女的掌心帶着琴弦的溫度,“蘇媽媽不想你涉險。”

陳硯猛地轉身,卻看見春杏嘴角揚起一抹苦笑:“瞎子雖看不見,卻聽得見你的心跳。從昨夜到現在,你心跳快得像戰鼓,是要走了嗎?”

巷口傳來更夫敲鑼聲,咚——咚——咚,像極了邊疆的戰鼓。陳硯摸了摸懷裡的腰牌,牌面“陳”字硌着心口。七年來,他從北疆到京都,隻為查清滅門真相,卻在憐香閣找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

“我必須走。”他低聲說,“周媽媽已經知道我的身份,我不能連累你們。”

春杏沉默片刻,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裡面是兩塊芝麻糖:“路上吃。若想見蘇媽媽,戌時三刻去西巷的蘭桂坊,她每月這時候會去給香蘭媽媽上墳。”

陳硯接過糖塊,糖紙發出沙沙的響。遠處當鋪的門“吱呀”打開,蘇晚娘走出來,手裡攥着當票,臉色比來時更蒼白。他轉身鑽進巷子,靴底踩過積水,濺濕了褲腳。

章五:繡房硝煙

巳時,憐香閣的繡房飄着檀香。阿桃坐在窗前,指尖在雪緞上翻飛,繡線在陽光下泛着金線的光澤。她偷瞄着蘇晚娘的房門,昨夜看見陳硯進了後廚,兩人在燭光下說話的影子,像極了畫本裡的璧人。

“阿桃,替我繡個帕子。”銀蝶忽然推門進來,臉色蒼白,腕子上的紅痕還未消退,“要繡并蒂蓮,再題‘永結同心’四個字。”

阿桃搖頭,指了指案幾上的《女戒》——蘇晚娘讓她們每日讀兩頁,她卻在書頁裡夾了張繡樣,上面是兩個姑娘并肩而立,一個執繡針,一個抱琵琶。

“裝什麼清高?”銀蝶冷笑,“你以為學了幾天刺繡,就不是賤籍了?我告訴你,咱們這種人,就算從良,也是給人做小妾的命!”

繡針“啪”地掉在地上。阿桃彎腰去撿,卻被銀蝶一腳踩住繡繃:“怎麼,還想繡‘滾’字?信不信我告訴周媽媽,你偷偷藏了男人的汗巾?”

少女的瞳孔驟縮。那是陳硯的汗巾,昨天他替她撿繡線時落下的,上面繡着朵歪歪扭扭的蘭花,她藏在枕頭底下,每晚都要摸一摸才能睡着。

“放開她。”春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盲女握着琵琶,弦聲突然激昂,“銀蝶姐,你忘了蘇媽媽說的?咱們的手藝,比男人的汗巾金貴。”

“你個瞎子懂什麼?”銀蝶轉身時,袖中掉出張紙——是她的賣身契,上面“三百兩”的朱砂字刺得阿桃眼睛生疼。春杏俯身撿起,指尖摩挲着紙角:“這紙能賣三百兩,可你的琴技,能賣三千兩。”

銀蝶愣住了。春杏将賣身契扔進炭盆,火焰騰起的熱浪中,她摸索着握住阿桃的手,将一根金繡針塞進她掌心:“用這個,繡出咱們的命。”

阿桃擡頭,陽光穿過窗棂,在春杏臉上投下斑駁光影。盲女嘴角揚起笑,指尖撥弦,彈出一串清亮的音符——那是她們昨晚編的新曲,叫《繡春刀》。

章六:蘭桂坊的月光

戌時三刻,西巷的蘭桂坊飄着桂花香。蘇晚娘跪在香蘭的衣冠冢前,點燃三炷香。墓碑上“香蘭之墓”四個字是她親手刻的,旁邊種着幾株墨蘭,是陳硯從山上挖來的。

“媽媽,我把憐香閣改成清倌樓了。”她輕聲說,“阿桃的繡品能換金子,春杏的琵琶聲能震碎茶盞,銀蝶……銀蝶開始學下棋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蘇晚娘以為是陳硯,回頭卻看見沈硯站在月光裡,青衫上落着桂花瓣,像幅水墨畫。

“原來姑娘姓蘇。”公子晃了晃手中的當票,“寶盛當鋪的掌櫃說,你當掉了翡翠镯子,卻隻要了八十兩。”

蘇晚娘皺眉:“公子跟蹤我?”

沈硯搖頭,從袖中掏出半塊玉佩,與她的合在一起,竟成了一隻展翅的鳳凰:“實不相瞞,這玉是先母的陪嫁,當年她與一位姓蘭的姑娘情同姐妹,後來戰亂失散,隻留下這對鳳凰佩。”

蘇晚娘瞳孔驟縮。香蘭曾說過,她有個閨中密友,嫁入高門,後來斷了聯系。她忽然想起陳硯的玉佩,也是“蘭硯”合璧,難道……

“公子究竟是誰?”她手按在腰間短刀上,“鎮北将軍府,與你有何關聯?”

沈硯一愣,随即笑道:“姑娘果然聰慧。不瞞你說,鎮北将軍是我姑父,當年他遭陷害時,我曾見過一個紮紅頭繩的小丫頭,抱着個男孩從密道逃出。”

蘇晚娘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七年前的火光突然在眼前閃過,小香(她那時還叫小香)抱着陳硯沖進後廚,身上的衣服已經着火,卻死死護着懷裡的孩子。

“你是……”她聲音發顫,“太子?”

沈硯挑眉,負手而立,月光在他肩頭鍍了層銀邊:“蘇姑娘果然機敏。不錯,我正是當今太子,此次微服,正是為了徹查鎮北軍舊案。”

蘇晚娘後退半步,短刀出鞘三寸。太子卻擺擺手,仆從捧來個檀木匣,裡面是一疊賣身契:“這些是順天府抄沒的拐賣文書,其中有你當年的賣身契,還有陳硯的……身世記錄。”

匣子裡掉出張泛黃的紙,上面寫着“陳硯,鎮北将軍獨子,七歲失蹤”。蘇晚娘想起陳硯後頸的鞭痕,想起他看見玉佩時的驚慌,忽然覺得心口鈍痛。

“蘇姑娘,”太子忽然正色,“陳硯是鎮北軍唯一的血脈,而你,是當年的目擊者。我需要你們的證詞,扳倒幕後真兇。”

蘇晚娘望着香蘭的墓碑,墨蘭在風中輕輕搖曳。她想起陳硯蜷縮在柴房的模樣,想起他替她擋刀時的眼神,忽然握緊了拳頭:“我可以作證,但你要答應我,保憐香閣上下平安,保陳硯……不再被追殺。”

太子點頭,從袖中掏出塊金牌:“持此牌可出入皇宮,蘇姑娘若遇危險,可随時來找我。”

他轉身離去時,桂花瓣落在金牌上,映出“禦賜”二字。蘇晚娘攥緊金牌,忽聽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陳硯站在巷口,眼中有痛楚,有釋然,還有一絲她讀不懂的情緒。

“你都聽見了?”她輕聲問。

少年點頭,喉結滾動:“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是誰。”

蘇晚娘搖頭:“我隻知道,你是陳硯,是救過我的小弟弟,是憐香閣的雜役。”她走近他,指尖撫過他左眼角的黑痣,“不管你是将軍之子還是平民百姓,在我這兒,永遠有碗熱飯。”

陳硯忽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可我是個災星,跟着我,你會被連累的。”

巷口的燈籠忽然被風吹滅。蘇晚娘在黑暗中笑了,她想起香蘭說過的話:“蘭草長在幽谷,越是風雨,開得越香。”指尖摸到陳硯腰間的短刀,她輕輕抽出,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那就一起當災星吧。”她将短刀插進他腰間,“我這兒有刀,有酒,有姑娘們的手藝,還怕什麼風雨?”

少年低頭看她,眼中有星光閃爍。蘇晚娘忽然想起十五歲那年,在醉花樓的後院,她也是這樣擡頭看香蘭,香蘭笑着說:“小香,你眼裡有光,像天上的星星。”

“以後别想偷偷溜走。”她假裝嚴肅,“春杏說,你拿了她的芝麻糖,得賠她十塊。”

陳硯笑了,從懷裡掏出半塊糖,掰成兩半:“就剩這麼多了,分你一半。”

糖塊在舌尖化開,甜得發澀。蘇晚娘忽然發現,陳硯的睫毛很長,在眼下投出陰影,像振翅欲飛的蝶。遠處傳來更夫打更聲,她忽然想起太子的話,想起接下來要面對的血雨腥風。

“走吧,”她拍了拍他肩膀,“回去替春杏修琵琶,明天還要教姑娘們識字呢。”

少年點頭,跟在她身後。月光将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蘇晚娘忽然發現,陳硯的影子已經比她高了半個頭,像棵茁壯成長的樹,能為她遮風擋雨了。

章七:周媽媽的密報

與此同時,周媽媽正跪在順天府衙門口。她精心打扮過,頭上插着香蘭的舊簪子,身上穿的是蘇晚娘送的織金緞面褙子,卻覺得渾身發寒。

“大人,民婦要報案!”她扯着嗓子喊道,“憐香閣的蘇晚娘,窩藏欽犯陳硯,就是鎮北軍的餘孽!”

衙役們面面相觑。周媽媽掏出密信殘片,上面“陳硯”二字血迹斑斑:“七年前,鎮北将軍府走水,就是這小子放的火,還殺了我家老爺!”

正說着,一頂轎子停在衙門口,太子的仆從掀開轎簾:“順天府尹何在?”

周媽媽看見太子的臉,忽然想起寶盛當鋪的青衫公子,頓時渾身發抖。太子挑眉看她,仆從宣讀聖旨:“順天府尹接旨,着你等全力配合太子殿下徹查鎮北軍舊案,如有延誤,革職查辦!”

衙役們慌忙跪下。周媽媽想跑,卻被太子的護衛抓住,簪子掉在地上,斷成兩截——正是香蘭撞死時斷裂的那支。

“周媽媽,”太子冷笑,“當年你參與拐賣蘇晚娘,又陷害香蘭緻死,可知罪?”

女人癱在地上,金镯子硌得手腕生疼。她想起香蘭的葬禮上,蘇晚娘抱着骨灰盒不哭不鬧的模樣,想起今天在當鋪看見的翡翠镯子,忽然覺得喉間腥甜。

“求殿下饒命……”她磕頭如搗蒜,“民婦都是聽錢員外的吩咐……”

太子揮手,護衛将她拖進衙内。月光落在她掉落的簪子上,斷玉般的光澤中,她仿佛看見香蘭站在憐香閣門口,身後跟着蘇晚娘和陳硯,三人臉上都帶着笑,像極了她從未擁有過的家人。

第二幕:荊棘之路

章八:金銮夜宴

亥時三刻,太子府的鎏金殿燃着獸首香薰,紫檀木桌上擺着波斯葡萄與夜光杯。蘇晚娘攥着袖口的護心鏡,鏡背“晚”字硌着掌心——這是陳硯今早偷偷塞給她的,說是“留個念想”。

“請蘇姑娘、陳公子上座。”太子親自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流轉,“今日邀二位來,是為了一件大事。”

陳硯握住酒杯的手青筋暴起。自蘭桂坊一别,他便再未與蘇晚娘獨處,此刻她穿了件月白色襦裙,腰間系着他送的柳枝花環,像極了邊疆的牧羊女。

“鎮北軍舊部傳來密信,”太子忽然正色,推過一個檀木匣,“當年将軍被誣陷通敵,實則是為了保護這批兵符。”

匣中躺着五枚青銅虎符,合在一起正是一隻展翅的雄鷹。陳硯瞳孔驟縮,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雄鷹展翅時,便是沉冤得雪日。”

“陳公子乃鎮北軍唯一血脈,”太子起身行禮,“本太子代表父皇,将鎮北軍兵權交還于你。”

殿外忽然傳來馬蹄聲,一名斥候滾鞍下馬,呈上血書:“啟禀太子殿下,北境匈奴犯邊,鎮北舊部請求馳援!”

陳硯猛地站起,虎符在掌心發燙。蘇晚娘看見他眼中的火光,那是七年來第一次看見他露出戰意,卻也藏着不舍——像匹被圈養的狼,終于聽見了草原的呼喚。

“我去。”陳硯的聲音低沉如鐵,“給我三日時間,安頓憐香閣的人。”

太子點頭,目光在蘇晚娘身上停留:“蘇姑娘可願随本太子入宮?那裡更安全。”

蘇晚娘搖頭,指尖撫過腰間玉佩:“我的戰場在憐香閣。陳硯,你隻管去打仗,我在這兒替你守着後方。”

陳硯望着她,忽然想起七歲那年,小香也是這樣站在火海裡,說“我替你擋着”。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虎符的棱角割着兩人掌心,卻誰也沒松開。

章九:繡房淚雨

子時,憐香閣的繡房燭火通明。阿桃攥着半幅嫁衣躲在屏風後,緞面上的“蘭硯”紋樣才繡了一半,銀蝶的指甲卻已經掐進她手腕。

“你瘋了?”銀蝶壓低聲音,“他是鎮北軍遺孤,你跟着他隻有死路一條!”

阿桃搖頭,指了指嫁衣上的蘭花——那是用蘇晚娘的頭發繡的,每根發絲都纏着金線。銀蝶忽然想起自己十五歲那年,書生說“我娶你做正妻”,卻在高中後送來百兩銀子,說“你配不上我”。

“我是為你好!”銀蝶奪過嫁衣,繡繃在她手中發出撕裂聲,“從良?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火坑!你以為蘇媽媽真能和陳硯白頭偕老?門不當戶不對,遲早要被害死!”

繡針掉在地上,阿桃蹲下身去撿,卻看見銀蝶眼底的淚。那是她第一次看見銀蝶哭,妝粉糊在臉上,像極了被雨水打濕的紙人。

“對不起……”銀蝶忽然松手,“我隻是……不想再看見有人像我一樣傻。”

她從懷中掏出半封書信,字迹被淚水暈開:“這是他最後一封信,說我是‘青樓賤婦’,讓我别去壞他名聲。”

阿桃握住她的手,指尖劃過信紙上的墨痕。銀蝶忽然笑了,笑得肩膀發抖:“你知道嗎?我當初也學過刺繡,想繡幅鴛鴦圖送他,現在想想,真可笑。”

蘇晚娘推門進來時,正看見兩人抱在一起哭。阿桃舉起破碎的嫁衣,用手語比劃出“對不起”,銀蝶卻搶過緞面:“是我撕的,你要罰就罰我!”

“罰什麼?”蘇晚娘撿起繡繃,“縫補的技藝,比初繡更難。阿桃,把這嫁衣交給我,我來補。”

她摸出陳硯送的護心鏡,鏡背“晚”字在燭光下泛着銀光。銀蝶忽然看見她袖口露出的燙傷疤,想起七年前,蘇晚娘剛做老鸨時,也是這樣的疤,卻笑着說“以後我罩着你們”。

“媽媽,”銀蝶忽然跪下,“教我下棋吧。我想知道,怎麼才能在棋盤上,永遠不輸。”

蘇晚娘伸手替她擦去眼淚,指尖沾着胭脂:“下棋沒有永遠不輸的,但我們可以學會,怎麼在輸的時候,還能笑着複盤。”

阿桃用力點頭,從針線筐裡掏出新的繡線——這次她要繡的,是三朵并蒂蓮,每朵都有不同的姿态。

章十:獄中血書

醜時,順天府大牢傳來哭聲。周媽媽盯着手上的金镯子,那是錢員外送的,刻着“明珠”二字,此刻卻像道枷鎖,勒得她手腕生疼。

“周媽媽,太子殿下審完錢員外了。”獄卒扔來窩頭,“他全招了,說拐賣的事你才是主謀。”

女人忽然笑了,笑聲在空曠的牢房裡回蕩。她想起香蘭出殡那日,蘇晚娘抱着骨灰盒,腰上挂着半塊玉佩,像極了當年的自己。

“給我紙墨。”她擦去眼淚,“我要寫血書。”

獄卒猶豫片刻,遞來羊皮紙。周媽媽咬破指尖,字迹歪歪扭扭:“錢員外勾結師爺拐賣良家女,春杏……春杏是盲眼孤女,被舅母賣給人牙子……”

墨水瓶突然打翻,血迹與墨痕混在一起,像朵凋零的花。周媽媽想起自己十五歲時,在繡房繡的第一朵花,也是這樣的顔色,後來被大娘子一把扯爛,說“賤丫頭也配繡花”。

“替我把這個交給蘇晚娘。”她将血書塞進獄卒手裡,“就說……對不起。”

獄卒離開後,周媽媽摸出懷裡的舊帕子,“明珠”二字已經看不清了。她将帕子系在窗棂上,像面白旗,然後摘下金镯子,扔進了馬桶。

天亮時,順天府尹捧着血書沖進太子府:“殿下,錢員外供出幕後黑手另有其人,是……是當今丞相!”

太子正在給蘇晚娘看兵書,聞言猛地站起:“果然是他!當年鎮北将軍就是被他誣陷的。”

蘇晚娘攥緊血書,看見“春杏”二字上的血指紋,忽然想起盲女抱着琵琶的模樣。陳硯推門進來,身上已經換上鎮北軍的铠甲,狼首刺青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我要帶三千輕騎先行。”他将虎符交給太子,“蘇晚娘,等我回來,就帶你去看邊疆的雪。”

蘇晚娘點頭,從懷裡掏出個錦囊:“阿桃繡的平安符,裡面有我的頭發和半塊玉佩。”

陳硯接過錦囊,觸到裡面的發絲,忽然想起昨夜她在繡房補嫁衣的模樣。陽光穿過窗紙,在她臉上投下金色的光斑,像極了邊疆的胡楊樹葉。

章十一:城門送别

卯時三刻,京都城門大開。陳硯騎在黑馬上,铠甲擦得發亮,腰間挂着蘇晚娘送的護心鏡,劍穗上系着阿桃的平安符。

“陳公子,路上小心!”春杏抱着琵琶,盲眼微阖,“我新學了《将軍令》,等你凱旋時彈給你聽!”

“陳大哥,這是我釀的桂花酒,”喜兒舉着酒壇,“喝醉了别想媽媽,要想我們!”

銀蝶站在蘇晚娘身後,忽然将一個棋盒塞進陳硯懷裡:“這是我新學的棋譜,赢了匈奴人,記得陪我下一盤。”

陳硯一一接過禮物,目光落在蘇晚娘身上。她穿着那件暗紅色短打,腰間别着他送的短刀,卻在刀柄上系了條紅絲帶——那是邊疆女子送情郎的模樣。

“萬事小心。”她仰頭望着他,“若打不過,就跑,我在這兒給你攢銀子,大不了從頭再來。”

陳硯笑了,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不會的。我還要回來,用護心鏡娶你。”

馬蹄聲響起時,春杏彈起了《陽關三疊》,阿桃的眼淚滴在繡繃上,銀蝶望着遠去的背影,忽然發現自己攥着枚棋子——“将”,是她昨晚新刻的。

太子策馬而來,遞給蘇晚娘一封信:“這是陳硯讓我轉交的,他說等邊疆安定,就回來接你。”

信紙展開,上面隻有八個字:“蘭硯生香,靜待君歸。”蘇晚娘認出是陳硯的字迹,筆鋒剛勁,卻在“君”字末尾勾了個小勾,像極了他笑時的眼角。

“蘇姑娘,”太子忽然壓低聲音,“丞相不會善罷甘休,你近日最好不要出門。”

蘇晚娘點頭,目光落在城門上的“慶安”二字。陽光穿過城樓,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影,像極了憐香閣的雕花窗棂。她摸了摸腰間的玉佩,忽然想起香蘭說過的話:“傻丫頭,愛一個人就像種花,要澆水,要施肥,還要經得起風雨。”

“放心吧,太子殿下,”她握緊拳頭,“我蘇晚娘的花,開得比誰都豔。”

章十二:玉佩玄機

申時,憐香閣來了位不速之客。來人蒙着面,遞上塊碎玉,正是陳硯玉佩的一角。

“蘇媽媽,”那人壓低聲音,“我家主人說,鎮北軍的寶藏,藏在玉佩裡。”

蘇晚娘瞳孔驟縮。她取出自己的半塊玉佩,對着陽光細看,忽然發現“蘭”字邊緣有細小的紋路,竟組成一幅地圖——那是北疆的地形圖,标注着“雄鷹谷”的位置。

“告訴你們主人,”她将玉佩貼身藏好,“陳硯将軍凱旋之日,便是寶藏現世之時。”

來人颔首,消失在巷口。蘇晚娘望着他離去的方向,想起陳硯铠甲上的狼首,想起太子說的“丞相勢力龐大”,忽然覺得心口發燙。

“媽媽,你在看什麼?”春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盲女摸索着遞來一杯茶,“這是陳公子留的茶餅,說你喝了會開心。”

茶餅在杯中舒展,浮起片蘭花瓣。蘇晚娘忽然笑了,她想起陳硯第一次給她泡茶時,緊張得打翻了茶壺,卻固執地說“這是最好的龍井”。

“春杏,”她握住盲女的手,“教我彈《将軍令》吧。等陳硯回來,我要親自彈給他聽。”

少女點頭,指尖撥弦,激昂的曲調頓時充滿樓閣。阿桃聞聲而來,在繡繃上繡下第一筆——這次她要繡的,是陳硯騎馬的模樣,蘇晚娘站在他身側,腰間的玉佩閃着光。

窗外忽然下起雨,打在憐香閣的瓦當上,叮咚作響。蘇晚娘望着雨幕,想起陳硯離去時的背影,想起他說的“靜待君歸”,忽然覺得渾身充滿力量。

“媽媽,你的手好暖。”春杏忽然說,“像太陽一樣。”

蘇晚娘笑了,将盲女摟進懷裡:“傻丫頭,我們的光,是自己攢的。等陳硯回來,咱們要讓憐香閣的燈,照亮整個京都。”

雨停時,天邊露出彩虹。蘇晚娘摸出太子給的金牌,上面“禦賜”二字在陽光下格外醒目。她想起香蘭的墓碑,想起陳硯的玉佩,忽然明白——有些路雖然難走,但隻要有想守護的人,就永遠有走下去的勇氣。

第三幕:烽火情真

章十三:邊疆烽火

慶安十四年正月,北疆雄鷹谷飄着鵝毛大雪。陳硯摸着心口的平安符,指尖觸到裡面的發絲,忽然聽見遠處傳來号角聲——匈奴人的騎兵卷着雪浪殺來,彎刀在陽光下泛着冷光。

“将軍,右翼有埋伏!”副将的聲音被風雪吹散。陳硯握緊缰繩,狼首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忽然想起蘇晚娘說的“打不過就跑”,卻看見前方山坡上,丞相的密信兵正在焚燒鎮北軍的糧草。

“殺!”他抽出長劍,铠甲上的狼首刺青與軍旗相映。箭矢破空而來時,他下意識按住護心鏡,卻見一支利箭擦過肩頭,平安符從懷中飛出,裡面的半塊玉佩掉在雪地上——正是這枚玉佩,替他擋住了緻命一擊。

鮮血滲進雪地裡,陳硯卻笑了。他想起阿桃繡平安符時的認真模樣,想起蘇晚娘說“這是我們的護身符”,忽然覺得渾身充滿力量。長劍揮出,匈奴首領的彎刀應聲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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