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姑爺。”
小燭算準時辰,敲開了婚房的門,低垂着頭,端着水盆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阿筠則雙手交疊,站在門外,随時等候譚林霜的吩咐。
向二人行完禮後,小燭放下水盆,不動聲色地走到床前,整理床褥。
此時的趙明煙和譚林霜正在更衣,小燭悄然瞟了二人一眼,未曾見到他們臉上流露出異樣情緒,也絲毫沒有新婚燕爾的甜如蜜,就好像…兩個半生不熟的人。
小燭皺了皺眉,把視線移向趙明煙的眼底,那裡烏青一片。
随即,她又移目打量起譚林霜的眼底,比趙明煙更黑。
嘻!看來小姐和姑爺定是翻雲覆雨了一整晚。
她破顔一笑,将鴛鴦被一掀,臉上的表情立馬晴轉多雲。
白絹…白絹為何這麼白?
她愕然瞠目,定定地看着那張皺巴巴躺在床上的白絹,一顆心驟然下沉。
是小姐不得姑爺歡心,還是…姑爺不行?
她的瞳孔微顫。
一定是姑爺不行!
隻一轉瞬,她疑惑的眼神就變得肯定。
我家小姐胸乳菽發,豐臀似桃之雙枚,我要是個男子,豈能坐懷不亂?不亂者,當是不舉!
小燭眸光一凜,正在整衣斂容的譚林霜忽覺後脖子襲來一股寒意。
我可憐的小姐喲!
緊跟着,小燭嘴一癟,緊鎖着眉頭心戚戚。
當初若是招婿,怎會嫁一個不中用的病秧子?
都怪夫人隻顧門當戶對,根本沒替小姐的将來考慮!
要是那個病秧子姑爺早早升天還好,不死又不舉,豈不是耽誤了小姐,也讓趙家的香火搖搖欲墜啊!
“你哭啥?我還沒守寡呢?”
正當她偷抹眼淚之際,已然穿戴整齊的趙明煙突然湊近。
“我……”
小燭哽咽語凝,而後指着那張白絹,神情愈發凝重。
趙明煙了然,坦然擺手,“不打緊。”
說罷,她從袖中摸出一把袖珍匕首,往掌心一劃,一抹鮮血驟然溢出,看得另外二人目瞪口呆。
趙明煙淡淡地瞥了一眼譚林霜,口吻也是雲淡風輕,“關起門來是我們自己的事,但打開房門,還是要向長輩們有個交代。”
“小姐……”
看着她掌心的鮮血滴落在白絹上,暈染成一朵朵血花,小燭更加哽咽。
“咳!”
譚林霜右手捏拳,湊到唇邊後,輕咳了一聲,“娘子,我們院裡養着雞。”
“嗯?”
正在被小燭包紮手掌的趙明煙沒聽明白。
譚林霜又咳了一聲,“其實可以用雞血。”
趙明煙面皮一抽,不露聲色地在心裡暗罵:怎麼不早說?事後諸葛亮呢!
嘶…真疼!譚林霜,你是來克我的吧!
譚林霜撓了撓臉頰,走到床邊,小心翼翼拿起染了血的絹帕,輕輕吹了吹,“辛苦娘子了。”
趙明煙盼守寡的念頭再次湧現……
“祖母!小叔!”
梳妝完畢,譚林霜就帶着新婦趙明煙來到堂前拜長輩。
而同樣人丁單薄的譚家,長輩就隻剩祖母範文瀾與小叔譚墨竹二人。
兩位長輩驗完紅,相視一笑,分外滿意。
尤其在看清這對新人眼底的烏青後,範文瀾喜色更甚。
“看來昨個兒夜裡你倆是春宵幾度了。”
“哈哈哈……”
聞言,譚墨竹冁然而笑,“賢侄,辛苦你了。”
他随即向譚林霜投去一個促狹的眼神。
譚林霜莞爾搖頭,“明煙更辛苦。”
呵!
一聽這話,趙明煙險些冷笑出聲。
範文瀾與譚墨竹再次相視一笑,周圍的仆從也紛紛掩口葫蘆。
隻有小燭垂首翻了個白眼。
譚林霜故作羞赧地揉了揉鼻子,并偷摸看向趙明煙,當即吃了對方一記眼刀子,連忙知趣地别開了臉。
待他剛一轉開視線,趙明煙随即擺出一副雲嬌雨怯的模樣,絞着手裡的帕子,難為情地左右看看。
她的眼神雖然怯生生地,但暗藏銳利。
父親早逝,看似是母親接管了明月齋,實則卻是她在暗中掌事,這讓她早早便學會察言觀色,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
所以,她才敏感地注意到譚墨竹異于其他人的微表情。
對方看似笑鬧最甚,但笑意卻不達眼底,眸光還夾雜冷意。
侄兒大喜,他不高興?
趙明煙不解。
他膝下無子,譚林霜又爹娘早逝,這對叔侄眼下的關系,即便不及父子情深,也算唇齒相依,譚林霜成親,便意味着他們譚家的香火可以續上了,“無後為大”之過就落不到他的頭上。
否則,他因花天酒地廢了身子的舊賬,又會被人翻出來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