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

繁體版 簡體版
戀上你看書網 > 塵世間 > 第20章 豆腐腦西施

第20章 豆腐腦西施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第一章:豆腐腦與山核桃的戰争

寅時三刻,平安縣城南巷口的青石闆還浸在露水間,林小滿已用扁擔挑着兩桶豆腐腦穿過薄霧。竹筐裡的鹵料罐随着步伐輕晃,黃銅搭扣碰撞出細碎的響,驚飛了檐角幾隻麻雀。她呵出一口白氣,呵氣在靛藍色圍裙上凝成小水珠,倒映着遠處燈籠漸次亮起的暖光——又一個與星星作伴的清晨。

“喲,小滿姑娘今日來得早啊!”賣菜的張嬸掀開草席,露出筐裡帶霜的青菜,“昨兒個李屠戶又來問你生辰八字呢,說要請媒婆上門。”

林小滿眼皮都沒擡,将木桶重重擱在巷口老槐樹下:“張嬸要真閑,不如幫我盯着東頭路口,若見着那個臭貨郎,趕緊喊我。”話音未落,遠處傳來竹筐晃動的嘩啦聲,伴随着不成調的俚曲:“青屏山上野果香,不及巷口豆腐香——”

王阿遠晃着竹筐走來,竹篾邊緣新編了野薔薇藤,在晨霧中沾着水珠。他挑眉看向林小滿,酒窩在晨光裡若隐若現:“小滿姑娘這是想我了?昨兒個夢裡還夢見你給我送鹵豆幹呢。”

“夢見閻王爺勾你魂才是真的!”林小滿抄起裝豆腐渣的木瓢,“上個月你偷學我鹵料配方,當我不知?今個兒這攤位我占定了!”木瓢揮出半弧,淺褐色的豆腐渣潑向王阿遠肩頭,卻被他側身躲過,反手從竹筐裡抓出把野山楂抛來:“明明是你去年偷拿我的果子,酸得豆腐腦都結塊——”

山楂砸在鹵料罐上,濺出幾點深紅醬汁。兩人正對峙間,巷口突然傳來皮靴碾過石子的聲響。疤臉李晃着腰間鋼刀走來,刀鞘上的銅環叮當作響,身後兩個喽啰擡着木箱,箱蓋掀開一角,露出白花花的銀錠。

“李爺今日怎麼有空來逛早市?”林小滿攥緊圍裙,指甲掐進掌心。她昨夜剛用賣豆腐的錢換了新木桶,此刻正膽戰心驚地護在桶前,生怕對方一個不順心就砸了她的生計。

疤臉李踢了踢木桶,渾濁的眼珠在林小滿胸前打轉:“老子婆娘想吃你家豆腐腦,以後每月初十,給老子送兩桶去——外加十文保護費。”他轉向王阿遠,刀鞘敲了敲竹筐,“你小子上個月賣的野蜂蜜不錯,給老子灌三斤,算抵了保護費。”

王阿遠笑眯眯地伸手入筐,指尖卻在觸到野蜂蜜時頓住。林小滿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隻見竹筐底層露出半塊靛藍色布料——是她昨夜縫補到子時的圍裙碎片。疤臉李不耐煩地揮刀,刀刃擦着王阿遠耳畔劃過,削斷幾縷發絲。

“保護費我們交!”林小滿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日高了幾分。她摸出藏在圍裙口袋裡的碎銀,卻在遞出時故意松手,銀錠滾進王阿遠竹筐,“不過李爺總得讓我們看看,這保護費花得值不值?”

疤臉李一愣,随即大笑起來,笑聲震得槐樹葉撲簌簌落進豆腐桶。林小滿咬唇看着漂浮的枯葉,心疼得幾乎要滴血,卻見王阿遠突然伸手,用竹筷夾起一片葉子抛向空中。陽光穿過葉脈,在他瞳孔裡碎成金斑:“李爺若能接住這葉子,我們不僅交保護費,再送您十斤野山楂如何?”

“你當老子是耍把式的?”疤臉李罵罵咧咧地揮刀砍向葉子,卻見王阿遠突然撞向他的手腕,刀刃偏斜,“當啷”一聲砍在鹵料罐上。林小滿趁機抄起空瓢,将剛熬好的熱豆腐腦扣在疤臉李頭上,乳白的漿液順着他的疤臉往下淌,燙得他嗷嗷亂叫。

“跑!”王阿遠抓起林小滿的手腕,竹筐在肩頭颠簸,野山楂滾了一路。兩人躲進巷尾柴房時,林小滿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混着身後地痞的叫罵。柴房漏着月光,照見王阿遠額角的汗珠,以及他仍緊握着她的手。

“松開!”林小滿猛地抽回手,卻在觸到他掌心老繭時愣了愣——那是常年挑擔磨出的繭,和她磨豆的位置一模一樣。王阿遠掏出水囊漱口,突然遞來半塊硬餅:“諾,野山楂餡的,比你去年送我的好吃。”

餅上還帶着體溫,林小滿卻哼了聲:“誰要吃你的髒餅!”話雖如此,她還是接過餅,咬下時卻發現裡面裹着顆蜜漬野山楂,酸甜在舌尖炸開,比她往年做的還要可口。柴房外的叫罵聲漸遠,她偷偷看向王阿遠,見他正用樹枝在地上畫着什麼,湊近一看,竟是城南巷口的地形圖。

“從這裡翻出去,”他用樹枝戳了戳後牆裂縫,“能繞到城隍廟後街。明日你走水路運豆子,我幫你望風。”

“誰要你幫!”林小滿别過臉,卻在看見他袖口的破洞時,鬼使神差地摸出針線包,“把手伸過來。”

王阿遠挑眉,卻依言伸出手。林小滿捏住他的袖口,指尖觸到他手腕上的薄繭,心跳又開始亂了節奏。她盯着布料,故意用針尖戳他:“說,去年到底有沒有偷學我鹵料?”

“天地良心,”王阿遠笑着歎氣,“我隻是覺得,你那鹵料少了一味野花椒,才總被地痞惦記——明日給你帶些來?”

林小滿的針突然紮破手指,血珠滲進布料。王阿遠見狀想抽回手,卻被她死死攥住:“不準動!補好了再走。”月光從牆縫裡漏進來,在他睫毛上投下陰影。林小滿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混着豆腐腦的熱乎氣,突然想起張嬸說的《田螺姑娘》——若她是那田螺,眼前這人,會不會是來揭她蓋子的書生?

“好了。”她慌忙松開手,将補好的袖口推回去,卻在低頭時看見自己圍裙上的補丁——不知何時,王阿遠用野薔薇藤編了朵小花,别在補丁邊緣。

柴房外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林小滿猛地站起身:“醜話說在前頭,明日早市還是各憑本事!”她抓起空瓢往外走,卻在跨出門檻時聽見王阿遠的低笑:“知道了,豆腐西施。”

她的耳尖突然發燙,慌忙加快腳步,扁擔在肩頭晃出細碎的響。遠處的天空已泛起魚肚白,早市的喧嚣漸起,而她掌心還殘留着他的溫度,混着野山楂的酸甜,在晨霧中釀成一顆糖,悄悄滾進五髒六腑。

這日的豆腐腦格外暢銷,林小滿收攤時,木桶底隻剩半勺。她摸出藏在鹵料罐底的碎銀,數了三遍,才将其中一半包進油紙,塞進王阿遠的竹筐。正要開口,卻見他沖她晃了晃手裡的野花椒:“說好的賠禮,明日記得加進鹵料裡。”

“誰要你的賠禮!”林小滿别過臉,卻在轉身時看見他竹筐裡的半塊硬餅——正是她今早咬過的那塊。

夜風裹着豆腐香掠過巷口,林小滿摸着圍裙上的薔薇花,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話:“小滿啊,這世上最濃的鹵料,不是辣椒不是鹽,是真心換真心。”

她攥緊野花椒,任由尖銳的籽粒硌着手心。遠處,王阿遠的竹筐晃成一道模糊的灰影,卻在轉角處突然停下,抛來顆野山楂。果子落在她圍裙上,滾進鹵料罐,驚起一圈漣漪,像極了他笑時眼底的光。

第二章:跨院廂房的星光與暴雨

梅雨來得毫無征兆。林小滿蹲在竈台前生火,忽聞窗外噼裡啪啦的聲響,擡頭隻見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瓦上,順着屋檐彙成水簾,将豆腐坊圍成孤島。她慌忙起身去關窗,卻見自己的廂房屋頂漏下涓涓細流,昨夜剛曬的黃豆正泡在水裡發脹。

“ 狗日的天氣!”她罵了句俚語,抄起木桶接水,卻聽見隔壁跨院傳來木料斷裂的巨響。跑出去時,正見王阿遠抱着堆幹草站在塌了半邊的柴房門口,發梢滴着水,褲腿卷到膝蓋,露出小腿上道猙獰的舊疤——像極了刀傷。

“你的屋子……”林小滿愣住。王阿遠的跨院廂房本就年久失修,此刻屋頂塌了一角,草席和棉被泡在泥水裡,《織錦圖》的殘頁散落在積水裡,墨迹暈成模糊的藍。

“沒事。”王阿遠彎腰撿起半本圖冊,指尖撫過暈開的織錦紋樣,“反正我習慣睡柴房。”他擡頭看向林小滿,突然挑眉,“小滿姑娘該不會是來笑話我的吧?”

林小滿這才想起自己隻穿着單衣,頭發用布巾随便束着,慌忙扯了扯衣襟:“誰說的!我是來告訴你……”她頓了頓,耳尖發燙,“我屋子也漏雨了,今晚……要不你睡廂房,我睡柴房?”

“男女授受不親,這怎麼好意思?”王阿遠笑着湊近,林小滿能看見他睫毛上的雨珠,“不過若你實在擔心我,咱們換個法子——我睡廂房,你睡裡間,如何?”

“你想得美!”林小滿抄起水瓢潑向他,卻被他笑着躲開。雨幕中,他的灰布短打貼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卻結實的肩線。林小滿慌忙别過臉,卻在轉身時被門檻絆倒,整個人摔進王阿遠懷裡。

“笨蛋!”王阿遠伸手扶住她的腰,觸感柔軟卻帶着常年勞作的力量。兩人同時觸電般縮回手,林小滿踉跄着後退,撞上身後的木柱,發出“咚”的悶響。

“疼嗎?”王阿遠皺眉,伸手想碰她的頭,卻在半空停住。林小滿摸着撞紅的額頭,看見他眼底的關切,突然想起昨夜補袖口時摸到的繭——他的手,本該是握毛筆的,卻偏要挑着竹筐走街串巷。

“不疼。”她别過臉,從懷裡掏出塊硬餅塞給他,“諾,野山楂餡的,賠你昨天的。”餅上還帶着體溫,王阿遠卻笑了,酒窩在雨中若隐若現:“小滿姑娘這是投桃報李?”

“少貧嘴!”林小滿轉身就走,卻在跨出門檻時頓住,“今晚……你睡廂房吧,柴房漏風。”話音未落,她幾乎是落荒而逃,身後傳來王阿遠的低笑,混着雨聲,在暮色裡蕩起漣漪。

夜裡,林小滿躺在柴房草堆上,聽着頭頂漏雨的滴答聲,怎麼也睡不着。廂房方向傳來翻動書頁的輕響,她知道王阿遠還沒睡,說不定正借着月光看那本濕漉漉的《織錦圖》。想起白日裡他撿書時的神情,她咬唇起身,摸黑抱了床棉被走向廂房。

“給你。”她将棉被往門口一放,轉身就走,卻聽見身後傳來布料摩擦聲。王阿遠赤腳追出來,手裡攥着塊碎布頭:“你的圍裙破了,我幫你補補?”

林小滿這才發現圍裙不知何時勾破了道口子,露出裡面的粗布内襯。王阿遠蹲在地上,就着廊下的燈籠穿針引線,指尖靈活地翻動,不一會兒就用碎布頭繡了朵豆腐花在破口處。

“看不出你還會女紅。”林小滿挑眉,卻在看見他拇指上的針眼時,心底一軟。王阿遠擡頭,燈籠光映得他瞳孔發亮:“以前在……在老家,常幫鄰裡繡荷包換米。”

老家。林小滿捕捉到這個詞,想起他小腿上的刀疤,想起他看《織錦圖》時的神情。她想問什麼,卻見他突然起身:“雨太大,我去看看你的屋子。”

廂房裡,王阿遠踩着木凳修補屋頂,林小滿舉着油燈照亮。他的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的曬痕,卻在伸手時,袖口滑落,露出内側的刺青——一朵極小的織錦紋樣,用靛藍色顔料刺成,像極了她圍裙上的豆腐花。

“這是……”她伸手去碰,王阿遠卻猛地縮回手,油燈晃了晃,光影在他臉上跳動:“小時候貪玩,瞎刺着玩的。”他跳下木凳,突然踉跄着扶住桌角,林小滿這才發現他臉色發白,額角沁着冷汗。

“你發燒了!”她伸手摸他額頭,燙得驚人。王阿遠想推開她,卻渾身無力,隻能任由她扶着躺在床上。林小滿翻出藏在枕頭下的姜湯,一勺勺喂他,卻在低頭時看見他頸間晃出的玉佩——羊脂玉質地,刻着“硯秋”二字。

硯秋。她想起昨夜他在柴房說的夢話,想起青屏山山路上他無意中說出的“士族私道”。種種細節在腦海裡拼湊,她突然意識到,這個總被她罵作“臭貨郎”的男人,或許從來就不是表面那麼簡單。

“小滿……”王阿遠在半昏迷中抓住她的手,掌心的繭擦過她的虎口,“别告訴别人我姓沈……”

沈。林小滿渾身一震。平安縣姓沈的,唯有十年前突然消失的綢緞莊少東家沈硯秋。她想起縣太爺曾在茶樓上感歎:“沈家那孩子若還在,怕是要接掌江南織造了。”

“你是……”她想問,卻見王阿遠已經陷入沉睡,眉頭仍皺着,像是藏着無數心事。林小滿輕輕抽回手,替他蓋好被子,指尖劃過他攥着的《織錦圖》,看見扉頁上“沈硯秋”三個字,墨迹猶新。

暴雨下了整夜。林小滿坐在廂房門口,聽着屋内的呼吸聲,數着屋檐滴落的雨珠。東方既白時,她摸出藏在鹵料罐底的碎銀,悄悄塞進王阿遠的鞋裡——那是她賣豆腐攢的錢,本想換口新磨,此刻卻覺得,比起磨盤,眼前這人更需要她。

次日清晨,雨停了。林小滿挑着豆腐擔出門,卻見王阿遠早已等在巷口,竹筐裡裝着新采的野花椒,袖口繡着她補的豆腐花。他看上去已恢複精神,酒窩在晨光裡若隐若現:“昨夜夢見你給我熬姜湯,醒來真有股子辣味。”

“夢見鬼了吧!”林小滿别過臉,卻在看見他鞋裡露出的銀角子時,心跳漏了一拍。王阿遠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伸手将銀角子塞回她圍裙口袋:“說好的五五開,不許偷偷多給。”

兩人推着攤位走向早市,露水打濕的青石闆上,倒映着兩串交疊的腳印。林小滿聞着他身上淡淡的姜湯味,想起昨夜的玉佩,想起他攥着她的手時的溫度,突然發現,比起“臭貨郎”,她更怕他是那個不該屬于市井的“沈硯秋”。

青屏山在雨後顯得格外青翠。王阿遠說野莓熟了,林小滿便帶着空陶罐跟他進山,竹筐裡還藏着塊新烤的蜂蜜餅——給王阿遠的賠禮。山路濕滑,她不小心踩到青苔,踉跄着撞進王阿遠懷裡,陶罐滾進草叢,野莓灑了一地。

“笨蛋!”王阿遠伸手扶住她的腰,卻在觸到她圍裙下的硬物時愣住。林小滿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隻見半塊玉佩從她衣襟裡滑出——那是母親留下的遺物,羊脂玉質地,刻着“小滿”二字。

“這是……”王阿遠瞳孔驟縮,指尖撫過玉佩邊緣,“你母親姓林?”

“你怎麼知道?”林小滿慌忙搶回玉佩,卻見王阿遠從懷裡掏出另一塊玉佩,與她的嚴絲合縫——正是昨夜她在他頸間看見的那塊。

“我娘……”王阿遠聲音發顫,“她姓林,閨名玉芙。”

林小滿隻覺耳邊嗡的一聲。母親臨終前曾說,她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姓沈,小字硯秋。她一直以為是戲文裡的橋段,卻沒想到,竟在這青屏山上,在一個貨郎身上,找到了另一半玉佩。

“你是……”她擡頭看向王阿遠,卻見他突然轉身,撿起陶罐走向野莓叢,聲音裡帶着哽咽:“先采果子吧,不然要爛了。”

山林裡,野莓的酸甜混着泥土氣息。林小滿看着王阿遠忙碌的背影,看他熟練地辨别成熟的果實,看他用樹枝挑開帶刺的藤蔓,突然想起他曾說“曾給秀才當書童”——這哪裡是書童,分明是世家公子的做派。

“阿遠……”她終于開口,卻被他打斷:“小滿,你看這野莓,拌上蜂蜜能放三日不壞。”他将滿滿一罐野莓遞給她,指尖沾着深紅的果汁,“就像有些事,藏得再久,也終有揭曉的一天。”

她聽懂了他的暗示,卻選擇沉默。兩人背着竹筐下山時,夕陽将影子拉得老長,交纏在一起,像極了兩塊合璧的玉佩。林小滿摸着圍裙裡的半塊玉,聽着王阿遠哼起的俚曲,突然明白,有些秘密,或許不該在這煙火人間揭曉。

當夜,林小滿在豆腐坊熬制野莓果醬,王阿遠坐在門檻上替她扇風。燭火跳動,映着他袖口的豆腐花刺繡,映着她圍裙上的薔薇藤。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驚起幾隻夜鳥。

“小滿,”王阿遠突然開口,“如果有一天我要離開……”

“那就别離開。”林小滿打斷他,将一勺滾燙的果醬舀進陶罐,“這世上最傻的事,就是放着好好的豆腐腦不吃,偏要去啃硬餅。”

王阿遠笑了,酒窩在燭火裡漾開:“好,不離開。”他伸手替她拂去額角的汗珠,指尖懸停在她發間,“以後我的竹筐,隻裝你的豆腐腦和野山楂。”

窗外,一輪彎月爬上屋檐。林小滿看着王阿遠的眼睛,看見自己倒映在他瞳孔裡的模樣——沒有金钗華服,隻有粗布圍裙和沾着豆渣的發巾,卻笑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她突然想起母親的話,原來真心換真心,從來不需要金貴的鹵料,隻要有人願意陪你在暴雨中補屋頂,在山林裡采野莓,在燭火下守着一鍋果醬,便是這世間最濃的甜。

第三章:金漆馬車與豆腐攤的對峙

卯時的陽光剛爬上青瓦,三匹高頭大馬拉着金漆馬車停在城南巷口。林小滿正在給豆腐腦澆鹵料,木桶邊緣的野花椒香氣混着晨光,卻被馬車揚起的塵土蓋得七零八落。她擡頭,看見車廂簾幕掀開,露出半張戴着玉扳指的手,指節上爬着青灰色的老年斑——是王阿遠的叔父,蘇州綢緞莊的大東家。

“阿遠!”她下意識地喊了聲,卻見王阿遠攥着竹筐的手突然收緊,指節泛白。竹筐裡的野莓果醬罐晃了晃,倒映出馬車兩側的綢緞莊徽記,金絲繡的雲紋在陽光下刺得人眼疼。

“沈硯秋,還不過來?”叔父的聲音像塊凍硬的綢緞,冷得發脆。巷口的攤販們瞬間安靜,唯有林小滿的鹵料罐還在冒着熱氣,咕嘟聲裡混着她劇烈的心跳。

王阿遠轉身時,林小滿看見他眼底的掙紮。他的灰布短打洗得發白,袖口的豆腐花刺繡卻格外鮮豔,像滴在宣紙上的朱砂,洇開一片漣漪。她突然想起昨夜他說的話:“以後我的竹筐,隻裝你的豆腐腦和野山楂。”可此刻,竹筐裡的果醬罐正在發抖,像極了她此刻的掌心。

“叔父。”王阿遠開口,聲音比平日低了幾分,帶着她從未聽過的疏離。林小滿這才發現,他說話時習慣的歪頭挑眉不見了,脊背挺得筆直,像棵被風雪壓過的竹,雖彎卻不折。

叔父上下打量着他,目光掃過他補丁摞補丁的短打,掃過他沾着豆渣的圍裙,突然冷笑:“十年不見,你竟淪落到與市井小民為伍?”他擡手示意随從,“把少東家的衣物拿來,别髒了沈氏的門風。”

随從捧來金絲蟒紋披風,華貴的織錦在陽光下流光溢彩。林小滿認得這紋樣,是去年張員外為娶第七房小妾特意從蘇州定制的,一尺布料能換她十擔豆腐。王阿遠卻後退半步,披風擦着他的鼻尖落下,在青石闆上積了層灰。

“我現在叫王阿遠。”他彎腰撿起竹筐,野莓果醬罐在筐底輕晃,“叔父若沒事,我還要賣貨。”

叔父的臉色瞬間鐵青:“你母親當年以死相逼,才讓你保住性命,如今你竟要放棄沈氏家業,去做個賣山貨的?”他瞥向林小滿,目光像刀,“何況你已與米商之女定親,三日後便要成婚——這是你父親的遺願。”

林小滿覺得指尖發冷,鹵料罐的熱氣突然變得灼人。她這才明白,為何王阿遠總在深夜翻看《織錦圖》,為何他的玉佩與自己的嚴絲合縫——原來早在十年前,他們就被命運拴在了一起,卻在市井煙火裡重逢,像兩片本應拼合的碎玉,卻各自在泥沼裡磨出了繭。

“父親的遺願?”王阿遠突然笑了,笑聲裡帶着刺骨的涼,“他的遺願是讓我活着,不是讓我成為第二個你。”他伸手扯開衣領,露出心口的舊疤,“這道傷,是你派殺手留下的;這十年流浪,是你給我的‘遺願’。”

林小滿猛地擡頭,看見那道猙獰的刀疤,想起他小腿上的舊傷。原來那些疤不是貨郎的勳章,是貴族厮殺的印記。她想起昨夜他攥着她的手,掌心的繭下藏着的,或許不是磨擔的痕,而是握劍的繭。

“你以為躲在這破巷子裡,就能逃避身份?”叔父揮手,随從捧出鎏金地契和婚書,“看看吧,這是你父親留下的三十間綢緞莊,這是米商的十萬聘禮——隻要你娶了張家小姐,整個江南織造都将是你的。”

婚書展開的瞬間,林小滿看見上面的朱砂印,紅得像她圍裙上的薔薇花。張小姐的生辰八字寫得工工整整,眉毛細長,像極了王阿遠書房裡那幅未完成的豆腐花刺繡。她突然想起張嬸的話:“富貴人家的婚書,比我們的命都金貴。”

“叔父說完了?”王阿遠伸手接過婚書,指尖撫過燙金的“沈硯秋”三字,突然擡頭看向林小滿。她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眼神,像青屏山的雪,冷得能凍住江河,卻又在觸及她圍裙上的豆腐花時,融了塊暖玉。

“小滿,”他走向她,竹筐在肩頭晃出細碎的響,“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搶攤位嗎?你用豆腐渣糊了我一身,說‘這攤位我占定了’。”

林小滿點頭,喉間像塞了團浸水的棉,發不出聲。她看見王阿遠從懷裡掏出護腕,上面的豆腐花刺繡被洗得發白,卻依然清晰。那是她熬夜縫制的,針腳裡藏着她不敢說出口的心意。

“我也有想占定的東西。”他突然将婚書抛進鹵料罐,滾燙的醬汁瞬間浸透宣紙,“比起三十間綢緞莊,我更想要一個能跟我一起潑鹵料的婆娘。”

叔父氣得渾身發抖:“你瘋了!你知道這婚書意味着什麼嗎?”

“意味着你們又要拿我去換利益。”王阿遠冷笑,伸手揭開鹵料罐,“但我偏要讓你們看看,市井小民的鹵料,比你們的金縷玉衣更能暖人心。”他舀起一勺混着婚書的鹵料,潑在金絲披風上,深紅的醬汁在錦緞上綻開,像朵熱烈的野玫瑰。

林小滿聽見周圍的抽氣聲,看見叔父鐵青的臉,卻在此時,突然笑了。她想起昨夜在柴房,王阿遠說“有些秘密,藏得再久也會揭曉”,此刻她終于明白,真正的秘密從來不是身份,而是藏在豆腐腦裡的真心。

“對不住了,沈老爺。”她擦了擦圍裙,從木桶裡撈出塊熱乎的豆腐,“您家少爺說了,他隻配得上我這賣豆腐的,高門大戶的小姐,您還是留給别人吧。”

叔父被氣得說不出話,伸手顫抖着指向王阿遠:“好,好!你既認不清自己,就永遠别回沈家!”他甩袖上車,金漆馬車揚起塵土,卻在離開時,車輪碾過王阿遠掉落的護腕。

林小滿慌忙撿起護腕,看見上面的豆腐花刺繡被車輪碾出裂痕,像極了她此刻的心。王阿遠伸手接過護腕,指尖撫過裂痕,突然笑了:“沒事,就當是給它添道紋路,以後講起,也好說這是被綢緞莊車輪碾過的護腕。”

巷口的攤販們突然哄笑起來,有人喊:“阿遠,你這護腕比綢緞莊的錦緞還金貴!”林小滿看着他眼底的光,突然想起母親的話,原來真心換真心,從來不需要門當戶對,隻要有人願意在金漆馬車前為你潑鹵料,在世人嘲笑時握緊你的手,便是最珍貴的聘禮。

“以後怎麼辦?”她輕聲問,看着遠處絕塵而去的馬車,突然感到一陣後怕。王阿遠卻抓起她的手,将半塊玉佩塞進她掌心:“以前怎麼過,以後還怎麼過。不過——”他晃了晃竹筐,“從今天起,我的筐裡要多裝樣東西。”

“什麼?”

“你。”他挑眉,酒窩在陽光下格外明亮,“豆腐西施肯賞臉,與我共挑一副擔嗎?”

林小滿感覺臉頰發燙,卻故意翻了個白眼:“先說好,分紅必須六四開——我六,你四。”

“成交。”王阿遠笑着接過鹵料罐,卻在轉身時,看見林小滿圍裙上的薔薇花。那是他用野薔薇藤編的,此刻沾了些鹵料,卻依然倔強地開着,像極了她眼底的光。

這日的豆腐腦格外暢銷,木桶見了底,連混着婚書的鹵料都被搶光了。林小滿數着碎銀,突然想起王阿遠說的“雙面繡”,忍不住問:“你真打算用織錦換豆腐?”

“不然呢?”他晃了晃手裡的《織錦圖》,“我爹說,最好的綢緞是讓百姓穿得起的粗布。以後我繡圍裙,你賣豆腐,豈不是天作之合?”

林小滿看着他眼底的認真,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酒窩:“先說好,繡壞了我的圍裙,要賠十擔黃豆。”

“十擔?”王阿遠故作心疼,“那我得先學會用野花椒染色——你圍裙上的靛藍色,比任何染料都好看。”

夕陽染紅巷口時,兩人推着空擔往回走。林小滿看着王阿遠肩頭的竹筐,突然發現,比起金漆馬車,這沾滿豆渣的竹筐更讓她心安。她摸出懷裡的半塊玉佩,與王阿遠的那塊碰了碰,發出清脆的響。

“知道嗎?”王阿遠突然開口,“雙面繡最難的不是針法,是讓兩面紋樣毫無差别。就像……”他轉頭看她,目光溫柔,“我喜歡你,不管是沈硯秋還是王阿遠,都一樣喜歡你。”

林小滿感覺心跳漏了一拍,卻故意哼了聲:“油嘴滑舌,比我的野山楂還酸。”話雖如此,她卻悄悄将兩塊玉佩用線系在一起,塞進圍裙口袋,那裡還躺着他送的野花椒,香氣混着體溫,暖得像春日的太陽。

夜幕降臨時,豆腐坊的油燈亮起。王阿遠坐在門檻上繡圍裙,林小滿在竈台前熬制新的鹵料。窗外的星光落進他的針腳,織成朵栩栩如生的豆腐花,而她的鹵料罐裡,野花椒與野山楂正咕嘟咕嘟地唱着歌,像極了他們初遇時的俚曲。

這世間的門第高牆再厚,也擋不住真心的生長。就像青石闆縫裡的野薔薇,終有一日會攀過朱門,在金漆梁柱上開出最熱烈的花。

第四章:揚州城的雙面繡與豆腐香

揚州城的五月,柳絮飄如雪。林小滿蹲在新開的攤位前,用竹筷戳了戳新熬的豆腐腦,乳白的漿液顫巍巍地晃,倒映着對面綢緞莊的朱漆招牌。王阿遠背着繡繃從街角走來,淺灰色短打洗得發白,卻在衣襟上别了朵用碎布繡的豆腐花——這是他新學的針法,說是要讓客人一眼認出他們的攤位。

“怎麼樣?”他晃了晃手裡的繡帕,帕子上的野山楂栩栩如生,“今早有位夫人說,這比她镯子上的寶石還鮮亮。”

林小滿挑眉:“那她買了嗎?”

“自然買了。”王阿遠摸出碎銀,放進林小滿的錢袋,“她說要送給鄉下的老母親,說這野山楂讓她想起老家的味道。”

林小滿看着錢袋裡的銀角子,想起半月前他們離開平安縣的場景。王阿遠的叔父斷了他所有生路,米商張員外更是放話“要讓這對奸夫□□在江南無立足之地”。于是他們挑着竹筐,順着運河流浪到揚州,在城西的市井巷租了間狹小的屋子,白天賣豆腐腦,夜裡在油燈下繡手帕。

“先喝碗豆腐腦吧。”她盛了碗遞給王阿遠,特意多澆了勺野花椒鹵料,“隔壁李嬸說,揚州人愛甜口,但我偏要做辣的——就像你偏要在繡帕上繡豆腐花。”

王阿遠接過碗,鼻尖萦繞着熟悉的香氣,突然伸手替她拂去眉梢的柳絮:“甜辣本就該共賞,就像綢緞與粗布,各有各的好。”他低頭喝湯,卻在觸及碗底時頓住——裡面沉着半塊野山楂,酸甜的汁液已浸透豆腐腦。

兩人相視而笑,默契在晨光裡流淌。這時,巷口突然傳來喧鬧聲,幾個錦衣随從擡着雕花禮盒走來,為首的正是蘇州綢緞莊的大管家。

“沈少爺,我家老爺念在血脈親情,再給您一次機會。”管家掀開禮盒,裡面是兩套華服,男款繡着金絲雲紋,女款綴着珍珠流蘇,“隻要您帶着這位姑娘回蘇州,老爺便既往不咎,婚書也可重新拟定。”

林小滿捏緊湯勺,指甲掐進掌心。王阿遠卻放下碗,指尖撫過華服上的刺繡,突然笑了:“勞煩管家回去告訴叔父,他眼裡的金縷玉衣,在我看來不如小滿的粗布圍裙舒服。”

管家臉色一沉:“沈少爺可想清楚了?揚州城的綢緞生意,可都在我家老爺手上。”

“巧了,”林小滿突然開口,舀起一勺豆腐腦潑在華服上,“我家阿遠的繡品,偏要賣給那些穿粗布的百姓——他們身上的汗味,可比你們的熏香好聞多了。”

随從們驚呼着後退,管家瞪着她:“你可知這華服值多少銀子?”

“值多少?”林小滿擦了擦圍裙,“頂多換我十擔豆腐腦吧——不過抱歉,您這樣的貴客,我們不伺候。”

管家拂袖而去,華服上的豆腐腦在陽光下結了層痂,像極了他們在平安縣潑向疤臉李的那碗。王阿遠看着林小滿氣紅的臉,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小滿,别怕,我早有打算。”

當夜,豆腐坊的油燈亮至三更。王阿遠鋪開從舊貨攤淘來的織錦圖,用野花椒和蘇木調配染料,林小滿則在一旁磨豆,石磨轉動聲混着染料的清香。他突然擡頭:“小滿,你說如果用豆腐漿定色,會不會讓布料更柔軟?”

“你拿我的豆漿做實驗?”林小滿挑眉,卻還是舀了勺豆漿遞過去,“先說好,浪費我的豆子,要賠十斤野山楂。”

王阿遠笑着接過,将豆漿潑在染好的布料上。奇迹般的,原本暗沉的靛藍色竟變得透亮,像極了林小滿圍裙的顔色。他眼底泛起光:“成了!這種染法,連宮廷的貢品都比不了。”

林小滿看着布料,突然想起母親的話:“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她伸手摸了摸布料,觸感柔軟如春風,帶着淡淡的豆香:“就叫它‘豆腐錦’吧——讓那些穿金戴銀的人看看,咱們的豆腐也能做出金縷玉衣。”

三日後,揚州城來了個奇怪的貨郎。他背着繡繃走街串巷,繡帕上的野山楂會“流血”,豆腐花會“飄香”,最神奇的是那靛藍色的布料,竟帶着淡淡的豆香,摸起來比嬰兒的肌膚還柔軟。百姓們一傳十十傳百,連茶館的說書先生都編了段子:“豆腐西施配繡郎,豆漿染出雲錦裳。”

林小滿的豆腐攤前也排起了長隊,人們不僅為了吃辣豆腐腦,更為了看一眼傳說中的“豆腐錦”。有位老婦人摸着布料落淚:“這味道,像極了我小時候幫娘磨豆的日子。”

然而樹大招風。正當他們的生意蒸蒸日上時,一群蒙面人突然闖入豆腐坊,打翻了染缸,撕毀了所有繡品。林小滿護着鹵料罐躲在桌下,看見為首的人袖口繡着雲紋——正是蘇州綢緞莊的标志。

“你們到底要怎樣!”王阿遠擋在她身前,拳頭緊握。蒙面人不答話,卻在臨走時留下張紙條:“再敢壞沈氏生意,下一次燒的就是你們的鋪子。”

林小滿看着滿地狼藉,染缸裡的豆漿混着蘇木汁,在青石闆上彙成暗紅的河。王阿遠蹲下身,撿起半塊繡了一半的豆腐花帕子,指尖撫過撕裂的針腳:“小滿,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說什麼呢!”林小滿突然伸手抱住他,染着靛藍色的指尖揪緊他的衣襟,“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大不了咱們去京城,天子腳下,還怕他一個綢緞莊?”

王阿遠愣住,感受着她發間的豆香,突然笑了。他捧起她染得五顔六的手,輕輕吻了吻指尖:“好,去京城。不過臨走前,咱們得給叔父送份大禮。”

三日後,揚州城最大的布莊突然來了對奇怪的客人。林小滿穿着用“豆腐錦”裁的裙衫,裙擺上繡着野山楂,王阿遠則背着繡繃,裡面裝着染着豆漿的布料。他們在布莊門口支起攤位,免費送繡帕和豆腐腦,吸引了大批百姓圍觀。

“各位可知,這布料為何有豆香?”王阿遠舉起靛藍色錦緞,“因為它是用豆腐漿定色,不僅柔軟耐用,還能驅蚊蟲——比起那些用香料泡的綢緞,不知要好多少倍。”

百姓們紛紛稱奇,有大膽的摸了摸布料,果然柔滑如脂。林小滿趁機盛了碗豆腐腦:“嘗過的都說好,買布送豆腐腦,買豆腐腦送繡帕——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布莊老闆坐不住了,他沖出來想驅趕,卻被百姓們圍住:“我們就要買豆腐錦!”“比你家的布料便宜一半,還好用!”

王阿遠看向街角,那裡停着叔父的金漆馬車。他知道,叔父一定在車裡看着。于是他故意提高聲音:“其實這染法本是宮廷秘方,如今我與小滿姑娘商量,要傳給天下的百姓——讓人人都能穿上便宜又好的布料!”

人群爆發出歡呼,林小滿看着王阿遠發亮的眼睛,突然明白,他早已不是那個躲在柴房的貨郎,而是真正的沈硯秋——那個繼承了父親遺志,要讓綢緞歸于百姓的少東家。

是夜,兩人坐在運河邊,看着水面倒映的星光。林小滿摸出懷裡的玉佩,兩塊玉已用紅繩系成同心圓,在夜色裡泛着溫潤的光。王阿遠指着遠處的京城方向:“小滿,等我們到了京城,就開一家‘雙面繡豆腐坊’,一面賣繡品,一面賣豆腐腦。”

“那分紅還是六四開?”林小滿挑眉。

“不,”王阿遠突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她的,“是一生一世開——我的就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

林小滿感覺臉頰發燙,卻在這時,聽見運河上傳來熟悉的俚曲。她擡頭,看見河面上漂着許多紙船,每個紙船上都點着蠟燭,船身用碎布繡着豆腐花和野山楂。

“這是……”

“是揚州百姓送的。”王阿遠握住她的手,“他們說,要謝謝我們讓他們穿上了帶豆香的布料。”

林小滿看着漂遠的紙船,突然想起母親的話:“真心換真心,終得萬民心。”她轉頭看向王阿遠,看見他眼底映着的燭火,比任何珠寶都要明亮。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