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這段時間事務繁忙,她天天宿在天香樓抽不開身。”李婆婆一邊說着一邊推開自己的宅院,向兩人招呼道,“進來坐坐吧。”
“娘,是誰來了?”女子的聲音從院内傳出,由遠及近;話音剛落,一個身影出現在她們面前。
女子看到面前陌生的面龐,眼底劃過一瞬訝異,很快又笑着虛虛搭在姬忘塵的肩膀招呼道:“您二位就是我們的新鄰居吧!初次見面,我是李思謙,叫我阿姐就成。”
湯穗穗擡頭打量着對方,隻見這名女子神态自然,看起來年紀比師姐稍大一些,她應當與成師姐差不多。
“姐……姐……”原本搖着撥浪鼓的小家夥也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抱着她娘親的小腿,仰着頭望着湯穗穗,話還說不清楚,偏要學着娘親的模樣打招呼。
不遠處還站着一位男子正收拾着院落,也轉過頭笑着跟她們點頭示意。
面對一家人的熱情,她們也不好拂了她們的情,匆匆回了宅邸放下手上的大包小件,就又回到李婆婆的家中。
家裡來了客人,無論是李婆婆還是李阿姐都熱情地招待着兩人。問起兩人的過往,湯穗穗煞有其事地搬出行商的名頭,半真半假地編撰她們的故事,給鄰居阿婆唬得一愣一愣。
師姐妹兩人對視一眼,彼此眼底都藏不住厚重的笑意。
而一邊的李阿姐并未當場戳破少年話語裡的漏洞,隻是半眯着眼打量對方笑而不語。她也不需要面前的兩人毫無保留地全盤托出。
不知不覺中,幾人從晌午一直聊到日斜西山,師姐妹也學習了不少關于過年的講究,心中覺得受益匪淺。
眼看着又到了飯點,李阿姐起身打算主動招待兩位客人。姬忘塵意外于她們的熱情,不自覺地發問:“您二位如此熱情,就不怕我和妹妹是胡作非為的歹人?”
“倘若你們是壞人,自會受到官府懲戒,而我做好對待好友應做的即可。”李阿姐知道青年的顧慮,臉上的笑容更盛,“雖然我年紀還不算大,自認為還是有一套識人之術。我看二位并非那等作惡之人,因此也樂意與兩位交好。”
直白的話語讓兩人忍不住心潮澎湃,佩服起對方的眼界與氣量,不愧是經營着“天香樓”的掌櫃。
在飯桌之上,李思謙即使知曉方才湯穗穗的話語隻是編撰,也依舊舉杯恭祝兩人行商順利。姬忘塵也不推脫,她端起茶水回敬,也禮貌地笑着祝李阿姐酒樓紅紅火火、生意興隆;湯穗穗跟在師姐身邊有樣學樣。
比起從前的疏離,現在的姬忘塵也學着和周圍人打好交道。
或許是這段時間的情緒積累,直到深夜姬忘塵都還不能入睡。她蹑手蹑腳地推開房門,避免吵醒隔壁房間的湯穗穗。
今夜沒有明月,隻有滿天的繁星。她下意識翻身上了屋頂,眺望整座城鎮。
其實這座城鎮的規模并不大,甚至也就隻有江望城一半的大小;但這樣不起眼的城鎮,也正是許多人所眷戀的家鄉。
她又想起今天和李家人的聊天,不僅學到了許多過年的習俗,還和她們拉近了距離,
放在曾經,她甚至不會有閑心像這樣和周圍的陌路人打交道。
這樣的感覺并不壞。
她下意識摸上自己胸膛跳動的心髒,那裡和往常一樣有節奏地鼓動着,但心底浮起的又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甚至覺得此刻才算真正的“活着”。
她下意識擡頭望向滿天的繁星,它們正閃爍着自己的光彩,點綴着這片漆黑如墨的夜空。
山下的百姓也如這夜空中不起眼的星辰一樣,用自己的力量在這幅世間的畫卷留下屬于自己的痕迹。
或許這就是姬時歡一直在追求的畫面。
當她陷在自己的思緒中,身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下意識沿着聲音看過去,提着衣擺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坐在自己的身邊,讨好地笑着:“師姐。”
“是我吵醒你了嗎?”
“不是不是……”湯穗穗連忙搖搖頭,她其實是看話本熬到了現在。方才看到了師姐的身影,這才跟着師姐上了屋頂,“我隻是恰好看到了。”
深冬刺骨的風肆意地鑽進她們的衣擺,涼風爬過她的頸部,湯穗穗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很冷嗎?”姬忘塵解下身上的狐裘,披在了師妹的身上,“要不下去吧?”
“不用啦。”湯穗穗接過師姐的衣服,狐裘上還留着師姐的溫度和一股清淺冷冽的味道,“師姐,你在這裡做什麼?”
“沒什麼,隻是在想一些事情。”姬忘塵仰頭看着這片夜幕,完全放空自己的思緒。
“看起來是讓你輕松的事情。”湯穗穗望着師姐的側臉,笃定地開口。
“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很好啊。”湯穗穗一如既往地笑着回應。
姬忘塵将視線放回師妹的身上,她的眉眼又張開了些許,看起來也還是以前那副傻乎乎的樣子,也忍不住勾起自己的唇角。
其實她沒有母親那麼宏大的理想。
如果真的要給她所行的道路定一個方向的話,那她希望自己能永遠成為守護師妹這張天真的笑臉。
她有些期待來年了。
來年一定風調雨順,萬象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