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豁。”鐘可延的笑意瞬間升級為“我懂了”。
“他很抗拒的！”祁諾立刻補刀，“可是那人追得太猛，說什麼‘你屬于我’……‘我們注定’……都快給我朋友說破防了。”
“那你朋友現在怎麼樣？”
祁諾沉默幾秒，“……可能在認真考慮要不要去做個驅邪儀式。”
“嗯。”鐘可延慢悠悠喝酒，“我看你朋友這夢做得挺上頭的，估計……還不太想醒。”
祁諾沒搭話，隻是低頭，拇指一圈圈摩挲杯壁，試圖靠微醺抹去心虛。
他不敢承認。
每次被追逐、被纏繞、甚至被咬傷的瞬間……
他其實都……
酒液順着喉嚨滾燙而下，一瞬間，把夢裡的迷/亂都壓到了舌根後。
他們的笑聲在空氣裡回蕩，短暫地忘卻了現實的苦悶。
而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最初是順着窗檐落下一滴水，咚地砸在地面上，緊接着，一層又一層雨絲編織成幕布，整個城市像被罩進了一個巨大的、透明的交易倉。
祁諾還未察覺異樣，鐘可延的手機已自動亮起。
無數股評APP開始自行刷新，一條條标題像病毒般擴散：“今日暴漲，是否入場？”“專家建議再搏一次！”“翻身隻差這一單”……
祁諾舉起酒杯，視線有些模糊。
杯中的液面微微晃蕩，映出他的倒影。那倒影一分為二，下一秒，裂縫極速蔓延，從玻璃杯沿着他手臂的方向，一路伸展進現實。
祁諾甩了甩頭，那裂縫沒有消失，反而越擴越大。
空間被一瞬劃穿。
身邊的鐘可延忽然劇烈一顫，像被看不見的電流擊中，猛地弓起背，手指死死掐住桌邊。
酒杯“哐啷”一聲倒下，紅色液體飛濺上他的衣襟。
祁諾一下子站起來，聲音陡然拔高：
“鐘可延？！”
鐘可延緩緩擡起頭，一個不是他本人的聲音從喉嚨深處爬出來：
【識别目标——祁諾】
【歡迎加入本輪造富幻覺，親愛的韭菜種子。】
“咔啦——”
一聲難以形容的異響在酒吧内炸響。
鐘可延後仰、瞳孔收縮、身體像是被什麼力量從内部撐裂。
血/肉模糊的縫隙中猛然伸出一隻金屬機械質地的手臂，天體結構，閃着刺眼的紅綠光。
緊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破體而出。
幻象怪頭戴K線圖頭盔，眼中旋轉着“跌停”符号，身後背負一座天梯，梯上密密麻麻擠滿了掙紮的“散戶”幻影。
他的機械雙臂各持一柄“看漲鐮刀”，刀鋒扭曲，随意一揮，便在空中劈出漲停誘惑。
祁諾條件反射地在腦海裡喊：“系統！異能啟動！快啟動啊啊啊啊啊！
結果一塊虛拟公屏“啪”地彈出，亮堂堂擋在眼前，隻打出一行呆萌大字：
【系統已走丢，請勿呼叫。】
祁諾：“？？？”
而眼前的幻象怪一步步逼近，每踏出一步，地闆就迅速化作波動的分時圖線，一路飙升後墜落，直至擊穿底部。
他失真而高亢的聲音在空間回蕩，像是從億萬個爆倉賬戶中彙聚而來：
“我是追高之神F.T.S。”
“止損，是我的寬恕，爆倉，是你的救贖。”
幻象怪獰笑着舉起“看漲鐮刀”，眼睛裡流轉着綠色K線的殘影：
“買入！現在不入場，永遠踏空！”
衆人驚恐着後退，眼神卻在下一刻變得空洞。
吧台後面，調酒師突然狂笑着掀翻了瓶子，“我抓住了主升浪！”
沙發上的白領抱頭痛哭，“我不該信群聊裡說的妖股……”
角落裡一對情侶反複刷手機，手指鮮血淋漓，卻還在點：“下一隻龍頭在哪……”
幻象蔓延開來，整間酒吧迅速地被吞進了一台過熱的行情終端。
現實的邊界正在熔化，F.T.S的紅綠天梯飛快延展，而他高高立于之上，俯瞰一切。
祁諾踉跄站起，試圖拉住鐘可延。可他的身體正在“數據化”，皮膚下浮現出一片片跳動的K線圖。
F.T.S低頭，嗓音帶着蠱惑的溫柔：
“你不是想救他嗎？你隻要入場就能控制命運，反轉一切。”
他掏出一張“入場協議書”，電子紙面泛着數據流光。而在那原本空白的簽名欄上，不知何時已自動浮現出一個名字——“祁諾”。
“為什麼是隻幻象怪就要找他簽字啊啊啊啊啊！”
祁諾正要把電子紙面甩開，指尖一顫，莫名的暈眩感襲來，意識正被協議書牽引着陷入某種綁定。
察覺到精神被強行拉扯，他猛地咬破指腹，疼痛令他清醒。
血珠随之滴落，砸在那張浮着他名字的“協議書”上。
“協議書”仿佛被擊中了程序脊柱，瞬間抽搐撕裂，化作一團漆黑的數據殘骸。
殘骸還未落盡，就聽F.T.S怒吼一聲，高舉的鐮刀拖曳着電磁殘影，緊逼而來。
祁諾的神經被迫接入數據海，酒吧四周群魔亂舞，紅綠K線在空氣中跳躍交織。
F.T.S 的聲音像一道高頻信号刺進他大腦：“快點上車！下一波主升浪，隻有一次執行機會，不容錯過！”
就在祁諾幾乎要沉溺“财富幻象”時，他猛然看清F.T.S天梯上的幻影。
那些散戶的臉，全是熟人：朋友、親人、昔日的老師……一個個神情麻木、神智渙散，仿佛被系統吞噬的“韭菜幽靈”。
他恍然驚覺，意識閃回。
“你根本不是神！”
像是憋了太久的怒火終于得以輸出，祁諾毫不留情反唇相譏：
“裝神之前，拜托先把你那坨‘神級’源代碼拿出來曬曬啊！别整天靠人類幻想續命，你就跟個高配網瘾BOT似的，行情波段裡蹭着熱度搖尾巴，寄生蟲都沒你這效率高！還敢妄想占神位？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爹了！”
F.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