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十野放下水杯。玄關的燈光再次照進來,被春河的身影分割着,淩亂地落在他身上,明亮的光與影把寬松的家居服映照得如同戲袍。
“那麼……就算十野短暫地生病也沒關系對不對?”
“就算死掉也沒關系了。”十野頓了頓,“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我還是很想和十野睡在一起!”春河簡直像在說什麼宣言,但随即氣勢又弱下去,“抱歉,我這樣可能太自私了……如果你覺得麻煩的話……”
十野望着他,若有所思道:“我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小枝了。”
“哎?”
“因為她不夠淺薄。”
“……什麼?”
“原來比起'我給你我的靈魂',我更喜歡聽'我想和你睡在一起',和'我喜歡你的腿'。”
“……這是挖苦嗎?”
“不是。”十野走過來,丢開春河手裡的枕頭,忘情地吻着他。
“這輩子都不會遇到更淺薄的人了。”
一夜無夢,十野覺得他從來沒有睡得這麼沉過。明明沒有吃那顆藥的,卻好像整個人被丢到黑沉的宇宙深處,沒有重力,手中空無一物,也自然而然放任自流,什麼也不去思考,什麼也不想抓住,以至于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春河早上去上班他都沒有任何印象。
——“今天不會被警察抓走了吧?”
——“要三珉叔去接你嗎?”
——“我今天……”
信息編輯了好幾次,還是都被删掉了。工作日的上午,又臨近聖誕節,春河應該很忙吧。十野按滅屏幕,轉身去開冰箱,一種香甜微澀的味道忽然撲面而來。他這才想起前一天晚上煮過的熱紅酒。
從前的聖誕節他都是和裕和一起過的。對他來說,節日就像一種全新的舞台布景,成全人們在日複一日的日常裡展開一年一度的特别節目表演,他興緻不高,但生活在人類社會,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節目表的安排。這一年臨近節日,他第一次想要再多做點什麼,可惜熱紅酒兩人都沒能喝到。
因為那個傻瓜被警察抓走了。想到這裡,十野笑了笑。
如今被煮得軟爛的橙子正頹靡地散發出不知疲倦的香氣。冰箱裡的冷氣一點點侵襲而來。
“真安靜啊。”十野看向玄關處的燈,“那家夥走了,你就也不會講話了嗎?”
春河坐在辦公室裡,按亮手機,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說早上好?或者……為自己沒來得及做早餐感到抱歉?畢竟之前的早餐都是十野在準備……
總覺得有點不正常,十野這種……不刻薄沒法生存的惡劣人士……這時候不應該已經開始發信息挖苦他了嗎?
難道是在生氣嗎?是不是早上出門太倉促了,本應該和他說一聲的?算了,也許他還在睡覺吧。漫畫好不容易完結,又經曆了昨天那樣的事,也許十野需要的是更多的休息吧。
屏幕上空空如也,沒有十野的消息。春河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了手機。
“是在等供應商的電話,還是被十野冷落了?”
“啊,前輩……”春河回頭一看,心虛地把手機丢進了口袋。
“如果是供應商,不如直接打過去問,不用擔心打擾對方,快點确認信息是正經。如果是十野……還是少費心神得好。”
“抱歉,我會盡快聯系供應商的。”春河試圖把話題拉回到工作上。
裕和攪動着手中咖啡,一雙眼仿佛看透他:“那家夥還是風俗店的做派啊。無論情話說得多麼好,隻要轉過身去就可以再講給别人聽。”
“十野不是這種人……”
裕和不以為然:“他是無論陷入什麼樣的熱戀,隻要物理距離拉遠就會迅速冷靜下來的人。不該放他一個人去東京啊。”
“東京?!十野去了東京嗎?”
“你不知道?他收到訪談節目邀請,去東京參加拍攝了。”裕和看了看手表,“現在應該已經快到了。你們不是已經在同居了嗎?他沒告訴你?”
春河:“……”
他确實……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
“離分手不遠了嗎?”
“沒有……完全沒有!”
“分手後可以考慮和我約會嗎?”
春河:“……這是職場騷擾了。”
“我的忠告還是那樣,離他遠一點才不會受到傷害。”裕和說着,從辦公桌抽屜裡拎出個禮物盒子來,“這個給你。”
“這是……”
“聖誕節不是快到了?當作禮物收下吧。”
那是個亞麻色布面的禮物盒,外面纏着淺綠色絲帶,有種舊日田園的氛圍。
“是……給我的嗎?還是給十野?”
“反正你們還沒分手,給誰都一樣咯。”
春河:“……雖然我不認可這種說法,但是……謝謝前輩。”
裕和目光在禮物盒上停了片刻,神色有些複雜:“十野大概不會謝我。”
沒等春河明白她話裡的意思,裕和桌上的電話就響起來。
裕和彎腰去接:“您好,對……沒錯……請您按照最終版的樣式來執行吧……”
她又恢複成一個冷靜工作的前輩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