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是個深宮男人,縱使自己恪守規矩不問前朝,也不讓别人問,但通過各種耳濡目染也知道皇帝不易。
這次出行落水之事雖沒證據也深知蹊跷,再加上皇帝現在失憶無□□,自己這樣的性格已成定局,怕幫不上她什麼。
皇後把想法說的明确,楚含見又作勢要跪,這次卻被李祈年拉住,對方輕輕地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行禮了。
“你既于本宮直言,本宮也坦率一回,本宮已是皇後,不屑于安插宮人為求固寵這種下作手段,你也不用效忠于我,别會錯了意。”
雖是這麼說着,但李祈年的手不可察覺地捏着衣角,眼神變得更加深沉,一步步走着的輕盈腳步聲,更如同他的心跳。
他看了低頭不敢直視自己的楚含見,最後歎了一口氣,是無奈也像是釋放。
“本宮想了很久,早就想與你商議了,隻是總難說出口。”李祈年放下捏着的袖口,袖口的衣料略微帶着些褶皺,一如他現下微微蹙起的眉頭,“事發突然,陛下失憶心神也同往日不一樣,更需要有踏實的人照顧。”
“後宮已是人多口雜,本宮不比你懂官場前朝,隻覺更加兇險,與其讓那些揣着心眼的人污了皇上的耳朵,本宮更信與皇上有心意的你,能輔佐好皇上,也好震懾那些心思不純之人。”
“你去侍奉皇上吧。”
李祈年閉着眼說出了最後一句,已然走在前面背對着楚含見,能聽到身後一陣風似的動作,可知對方又在如同請罪般地下跪。
先前楚含見敢說在他把控之内,畢竟位居後宮官職高位,不少侍郎都要敬他三分,更是有多少倒貼着想要巴結他,什麼好處如何推讓他都爛熟于心。
不乏有人同皇上谏言,讓他入宮為君……但現在卻真的有些惶恐。
可入宮并不是天下男人最好的選擇。
更是成為尚宮輔佐了兩代皇後,看護帝姬與太子,見過被廢而亡,瘋癫至死的男人,因此深知宮中的可怕,楚含見有略微排斥。
遠到在少時見證了皇太子的崩卒與肅親王殷淩的上位,近到看見如今的攝政王跋扈奪權,抄斬潘家;看見皇上在出遊期間“意外”落水,他不敢想……
而且最重要的是,楚含見自诩對殷君娆沒有男女情誼。“臣慚愧。”
李祈年沒有再說話,規勸或是強硬,停住腳步回頭看着他,又回頭看着層層宮牆後已經走遠離開的芳華殿。
被楚含見推辭,又不知出何計策的他,在一向穩重行事中,第一次有了些不踏實。“罷了,總歸還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芳華殿内,已經穿越到冬嶽三天,并且三天沒有吃一頓像樣的飯的殷君娆感歎電視劇都是騙人的,根本沒有妃嫔争寵躺在懷裡喂自己葡萄,甚至沒有葡萄。
原本幻想着穿越也不容易,在找到能穿回去的契機之前,她要把這邊好吃的好玩的全都樂呵逍遙一遍。
結果卻因為被認為“身體不适”走到哪裡都有無數人屁股後面跟着,食之更慘……
太醫說了哪些她也不懂,這裡虛那裡也虛弱,她被說得全身上下一點好地方都沒有了。
更甚是撤走了她的日常飲食,改用補氣養身的煲湯,還有每天黑得像是岩漿般的中藥,她甚至覺得自己都在經曆酷刑。
當皇帝第一天好玩,第二天開始無聊,第三天開始想死。
她有些無聊地學着用毛筆寫字,本來看不見男人搭的戲台子,就想着難得趁着現在安靜的環境梳理一下現狀,和認識的人名,總不能還以衣服和發色給人取外号。
隻是她高估了自己軟筆書法的水平。
平常開會也好,随手寫筆記也好,都是寥寥草草連筆帶過,讓自己看得懂就好,有時甚至還會直接畫圖,便是和醫生開的處方單有的一拼。
可眼下不僅沒有白紙和碳素筆讓她揮筆潑墨,甚至是她拿都不知道怎麼拿的毛筆。
想着電視裡那些“大師”的如何揮毫,琢磨了半天險些把墨點子甩到身上,最後還是勉強地用普通握碳素筆的姿勢握着毛筆。
如果不是因為知道在這世界自己是皇帝,如果不是看身邊研墨的宮女甯可咬斷了舌頭都極力忍着不笑,如果不是這大殿内除了她和自己再無旁人,殷君娆斷然不會讓自己如此社死。
“你不會往外面說的是吧?”她看着自己紙上的鬼畫符,有點尴尬地側着眼問身邊研墨的小宮人。
聽聞古代别說皇室,就連稍微知書識禮的,書法都是第一關,她這幅字拿出去恐怕能把前面那個皇帝的書法老師氣得七竅生煙。
女孩顯然已經在憋笑這份上付出太多,忽聞陛下側過頭來喚自己,以為是帶着威脅的質問,立刻放下手中的硯,連連擺手。
“奴才不敢,陛下的墨寶……當,當真奇才,便是這‘冬嶽國’三個字,潇灑豪放……這,這多出來一筆,就好似龍爪,如同飛龍在天,寓意陛下實為冬嶽的真龍天子。”
有沒有可能自己寫的是“李祈年”這個人名?
“難為你了。”殷君娆尴尬地抿了抿嘴,想來拆穿她的吹捧尴尬的還是自己,反正簪花小楷也好,“龍飛鳳舞”也好,讓她自己看得懂就好,正好還自帶防止洩密的功能。
玩鬧之餘,她重新把思緒放回羅列的人物關系當中,細細地思忖着。
意外歸意外,穿越歸穿越,既來之則安之也好,想辦法回到現代也好,總需要什麼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