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嶽夏蜀交界邊境,庸陵城外。
漫天的烏雲席卷着蒼茫大地,空氣中的黃沙嗆人煙鼻,塵土飛揚之間,昔日的城郭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土,烏鴉悲慘的鳴叫着,伴随着越發激昂永不停歇的嚎叫與戰鼓樂意交加,是邊軍鐵騎的呼喊聲。
黃土摻雜着戰馬與戰士殷紅的鮮血,流經過的地方寸草不生,一批又一批的馬蹄帶着鋒利的護甲,踏過荒地上一批又一批的身穿甲胄的士兵。
冬嶽國的扛着笙旗的旗手不知何時被夏蜀的騎兵從馬上刺落,胸口的血液把原本蔚藍如天的戰旗染紅。
她還尚存一口遊絲樣的氣息,爬向不遠處已經破敗不堪的戰旗,卻僅靠着殘肢斷臂根本不足以支撐起旗杆。
看着身邊的戰友接連落馬,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扯下旗幟,挂在自己已經無法直起的獨臂上,“冬嶽之士,血守社稷,國難不止,流血不盡!”
随着最後一縷青絲的垂落,絕望的哀吼聲被刀劍交鋒的銳氣淹沒。
與此同時,冬嶽最繁華的都城——國都鳳阙。
今日月中十五,是皇家每每舉辦家宴的日子。金碧輝煌的殿宇内燭光搖曳,屋頂的明黃色琉璃瓦與金杯酒碗閃耀着絢麗的光彩,殿中座無虛席,侍郎與宗親們歡聲笑語不斷,把酒換盞。
主位上的皇帝似是沉醉在夜宴的紙醉金迷之中,敬酒問安過後,樂聲更大舞更輕盈,那舞者的水袖都扶到了親王的脖頸間,惹得女人欣悅的咯咯直笑。
“今日家宴又臨近陛下萬壽,臣侍準備了個頭彩,命人出宮在玉照山林中尋到一隻八哥,不光會學人說話,調教着說是還會唱曲兒,歌聲婉轉動聽,便是希望能讓陛下逗個趣。”靠近上座的左側第一位男子從席位上站起,身着華貴流光溢彩,向皇帝見禮後拍了拍手。
“容君有心了。”上座女子便是冬嶽國的皇帝,隻見她眼神慵懶,卻面帶笑容,似是還沉浸在剛才的豔舞之中,随口誇贊道,“再悅耳的莺聲燕語,也不及容君的瓊戲盈盈溢耳。”
容君沈令被稱贊,似得意地輕哼一笑,“陛下謬贊。”旋即,早有準備的宮人擡着金絲籠子,籠中的食器裡放的都是伴着肉油炒的芝麻,供給着籠中的八哥鳥。
衆人的目光盡數集中在這籠中鳥鵲上,皇帝也不顧身邊皇後的勸阻,執意下席湊近到籠前觀看。興許是陌生的環境和喧鬧的人群吓到了鳥兒,籠中的八哥發出陣陣鳴叫。
皇帝不禁用折扇的扇柄隔着籠子的縫隙逗弄着已經驚吓不已的八哥,鳥兒在衆人的歡笑中隻得鳴叫得更加尖銳,鳥啼不止。“容君不是說還會學舌嗎?快給朕表演一個。”
“陛下别急。”沈令看這區區一隻八哥便能讓皇帝如此龍顔大悅,胸有成竹的對身邊的小宮人使了個眼色,宮人會意,走到籠旁掏出袖口中的口哨。
那口哨的聲音和鳥鳴類似,終于讓驚慌不已的鳥兒穩定下來,隻聽那小宮人湊近,隔着鳥籠捏着嗓子對八哥說着:“陛下福綏安康,冬嶽萬年。”
八哥顯然已經是被沈令調教好了的,對這句詞語極為敏感,撲扇着翅膀,立刻跟着小宮人的腔調學舌:“陛下福綏安康,冬嶽萬年,冬嶽萬年。”
衆人介喜,侍郎宗親們不約而同地站起來,齊齊地向皇帝的方向行禮,一聲聲安樂福彩,國家昌平響徹整場夜宴,本來因為沈令行事高調而有些不悅的皇後,現下也不得不跪拜,說着吉言。
“好!”皇帝龍心大悅,伸手扶起面前的沈令,又拉起身旁的皇後,再對衆人擺擺手示意平身,“今日十五家宴本就是唠家常說話放松的好日子,容君又玲珑之心獻上這等吉言,便是再熱鬧些,賜戲!”
宮裡已經有一陣子沒有傳過戲了,皇帝後宮佳麗衆多,平日足不出戶,能聽個戲解解悶自然各個歡喜。而宮廷戲曲尋常王府宗室平日裡又聽不得,也是頗為感興趣。
戲子步伐輕盈打扮豔麗,一襲輕薄蟬衣如同仙人一般,腳下步步生蓮如行走于祥雲之上,纖纖玉指蘭花翹起,濃妝淡抹的一對碧眼與那翩翩舞姿,唱盡皇宮中的紙醉金迷。
“憶自登基四海甯,滿天星鬥照乾坤,太平一統民安樂,數滿百齡萬壽春。”
皇帝拍案叫絕,随即摘下自己手上的玉扳指,扔到台上,砸到了戲子的頂花。戲子還是表情不改,唱詞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