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此事之後不久,蘇四郎便謝罪自盡了。
他自認,奴仆有罪,應交官府,私下草芥人命,實乃以權壓人,于民不公,其身為朝廷命官更應為民表率,不行不法之事,亦不染蘇家門楣。
雖留下謝罪書,但旁人都知道,蘇四郎之死實為蘇望逼迫所緻。
時人都說,蘇相恪守家訓、奉公守法,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為了給那奴仆性命一個交代,不惜逼令自己最重視的侄子自盡,加之此後蘇望為政上也不錯,便素有賢相之稱。
上官栩回想起這些事情,唇邊冷冷地挑起一抹笑。
蘇望表面扮得一副克己奉公、忠君愛國的模樣,讓不明之人都覺得他是德高望重之典範,這麼多年來,上官栩看他扮得也很受用。
但也正因如此,上官栩料定了他不會在劉昌一事出手。
可是……
“一個工部侍郎哪裡夠。”上官栩抓了一把從香爐中冒出的蘭香煙又淡然拂開,喃喃道,“蘇望,你以高德仁善面世人,我就偏要撕下你的僞裝,讓天下無人不知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亂臣賊子!”
——
深夜,禦史台獄深處,濕寒彌漫,官靴踩在青石階上往下走,一步一聲,幹脆而冷。
燈籠的光一路照至最裡面的那間牢房門前,門鎖被打開,鐵鍊拉動,發出一陣悶而重的嘈雜聲。
劉昌虛弱地依靠着牆壁,在噪聲中昏昏沉沉地醒來。
他其實渾身還算幹淨,除了衣着頭發有些淩亂外,身上根本就沒有任何血迹傷痕。
可是他也的确受過大刑。
黃紙覆面,以水澆灌之,謂之水刑,痛苦如溺水窒息。
不,其刑反複,又掙紮不得,比起尋常溺水,應該還要更為折磨,更為絕望。
徐卿安屏退了其他人,慢步走到他面前蹲下,燈籠放在了一邊。
“劉侍郎,睡得可好啊?”
一貫清和帶笑的聲音。
劉昌睜眼瞧一眼,無力道:“我不是都認了嗎,你怎麼還來?”
徐卿安道:“你好像很委屈,可是我冤枉了你?”
劉昌不說話。
徐卿安便抿唇笑:“我們做個交易好不好?你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我保你一條命。”
劉昌詫異看過去。
徐卿安微側一下頭,揚眉笑了笑。
——
翌日清晨,青禾急促地腳步聲在立政殿外響起,她快步走入殿内,俯身到正在梳妝的上官栩身旁。
“劉昌昨夜死了。”
上官栩立時轉過頭,驚詫道:“怎麼回事?怎麼就死了?”
青禾回道:“聽說是夜裡撞牆自戕而死,仵作已去驗過,确認無誤,隻是他還留了份血書——”
說着,青禾垂眸,聲音陡然凝重:“以其性命,控告監察禦史徐卿安濫用酷刑,屈打成招,同時,他還在血書中說道,徐禦史昨夜入獄尋他,企圖以劉氏全族性命,威脅他認下四年前,上巳夜沉船的禍事。”
轟的一聲,上官栩腦中頓時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