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栩凝眉,擡眼瞧過去。
阿筝回憶道:“其中自是有一股是劉侍郎派來追殺證人的,但還有一股更像是和我們一樣,在暗處隐隐保護着證人。”
“你們可曾交過手?”上官栩問。
阿筝搖搖頭:“沒有,就是面也沒有碰上過,能察覺到這股人的存在也隻是從其他蛛絲馬迹判斷出來的。”
上官栩沉吟:“劉侍郎在地方胡作非為,有仇家并不奇怪,但能派出這樣一股人背後卻要有足夠的勢力,難道他在朝中還有仇家?可他是蘇望的人啊。”
蘇望為宰相列三公,權傾天下,朝堂之上有幾個人敢對他動手?
阿筝道:“或許是江湖中人呢?總有那麼些人不畏權貴,也不圖名利,就想為不公之事讨個公道。”
上官栩眼中警惕不減:“還是得查清楚,你能察覺到他們,他們應該也能察覺到你,是敵是友尚未可知。”
——
禦史台獄内,劉昌被推着進入牢房。
初時他還和徐卿安好聲好氣道他是被人誣陷,結果見徐卿安仍是要送他進台獄,還大有一副要審訊他的樣子,他便再難容忍,直接破口大罵。
“我乃四品侍郎,你不過一個八品禦史,你憑什麼抓我!”
滋啦一聲,一個趔趄,劉昌被推到在了牢房裡的枯草堆上。
他半趴着回身,見徐卿安慢慢走到他身邊,半蹲在他面前。
青年官員并未因他的謾罵而惱怒,反是一貫從容地眼尾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徐卿安柔聲:“劉侍郎說的是,下官的官職确實低了您許多,可是劉侍郎,您要知道,朝官辦事不一定都是依着自己的想法來,總要聽上面人的意思不是?”
說着,他從懷中拿出一塊令牌:“下官奉的就是太後娘娘的命。”
劉昌見到令牌後臉上驚恐更甚,慌忙道:“我、我要見蘇相!”
“嗯?”徐卿安奇怪嗯聲,“我說我奉的太後娘娘的命,您說您要見蘇相,這是什麼意思?”
他吸一口氣,思忖後道:“您是覺得蘇相的話更管用麼?”
劉昌語塞,支吾半天想要為自己辯解時卻又被打斷。
徐卿安含笑道:“您想說的話還是留着之後再說吧,反正我都替您記着,如今您到了禦史台,在下也自然要盡到地主之誼,所以便先好好享受一下吧。”
劉昌的事情,因是實名告訴,證據确鑿,又加上徐卿安的處理動作也快,所以等到去到地方核實的禦史回京後,整個案子基本上就塵埃落定了——
劉昌借用職位之便在其家鄉大搞圈地,又貪污受賄,強搶民女,仔細一查就是近年工部的賬也有問題,所以才會出現上元夜用腐木建船的情況。
如此,一連兩件事全部得到解決。
徐卿安寫好了折子進宮向上官栩複命。
“借職位之便在故地貪污行惡,故而在工部裡也有不法之舉,徐卿折子裡所寫的很有道理。”上官栩看過他的折子後評價道。
雖然遊船之事是上官栩和徐卿安兩人分頭刻意為之,但劉昌在工部也并不幹淨,随随便便拉扯出一條罪狀就能和遊船漏水搭上邊。
然而搭上邊是一回事,讓劉昌親口認又是另一回事。
上官栩道:“聽說徐卿在牢中用了大刑?”
徐卿安聞言笑一下,平淡道:“罪犯嘴硬,是用了些,不過效果确實極佳,不過一兩日他便什麼都認了。”
上官栩揚眉,語意不明:“看來徐卿于審訊一事上頗有心得。”
徐卿安拱手:“娘娘謬贊,臣不過是想讓上元夜的事早日有個結果,也讓娘娘少些憂心。”
“隻是臣有一事也想請娘娘幫忙。”說着,他眉頭微起,神情露出幾分可憐狀。
上官栩不明就裡:“什麼?”
徐卿安擡眼,眸中盈盈,可憐不減:“臣此前查案時,為求能快一點結案,期間用了娘娘的令牌便宜行事,所以諸多環節都直接越過了中丞大人,現在想來恐怕會讓他覺得不妥,便想請娘娘幫忙說和一二。”
“以及臣在審訊罪犯時,他總是搬出蘇相公,臣不得解,便在私下了解一番,才知蘇相公對罪犯有提拔之恩,臣也不知此舉會不會讓蘇相公對臣有誤會,臣人微言輕,自然擔不起的。”
“這樣啊。”上官栩眉間的不解慢慢散開。
如今徐卿安奉她的命接連做了幾件事,其中卻大多與蘇望相關,他如今風頭正盛最是引人注目,此話原不過也隻是在向她求庇佑罷了。
如此情況,若要馭下,左不過溫聲寬慰幾句,表明自己會給予的支持,讓下面的人放心自己背後有人撐着就好。
隻是這一次上官栩忽而一笑,乜眼瞥向一側,如走神般漫不經心道:“那你可就小瞧蘇相公了,蘇相公奉公如山,不會出現你說的那種情況的。”
“是嗎?”徐卿安垂下眸,長睫陰翳下的笑意染上一層寒霜。
他語氣平淡地将自己的恨意掩飾:“如此,臣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