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答案顯而易見,可以。
徐卿安跪聽完,昂首,眸如水洗般明亮,柔聲道:“臣明白了。”
上官栩也莞爾:“徐卿聰慧,實為我省心。”
徐卿安謙遜垂眸:“娘娘謬贊。”
話至此處,上官栩自覺差不多了便立直身子道:“既然徐卿明白了那便着手去做吧,笞刑可不好受,告訴者到了禦史台别話還沒說出來,嘴就張不開了。”
“是。”徐卿安了然。
然而方才見他腿下有起身的動作,深綠官袍跟着動了動,就見他又停了下來。
上官栩疑惑:“徐卿還有事?”
跪地太久,其實雙膝已有發痛發麻,可是徐卿安擡眼瞧了上官栩一瞬,仍選擇跪着道:“臣還有一物想進呈給娘娘。”
跪地進呈更顯誠意。
而且,在這個位置,這個姿态,他能更名正言順地仰臉,與她對視,看清她的神情。
“什麼?”上官栩蛾眉微蹙,隻在意他要給的東西。
她以為是和案子有關。
可是她卻見徐卿安從袖中拿出了一個栗色小瓶。
徐卿安将東西遞到她眼前更近的位置,說道:“昨夜娘娘落水之後,臣見娘娘有咳嗽的風寒之症,心下生憂,便想着為娘娘備一些緩解的藥物。”
“這瓶中裝的是祛寒的藥丸,不僅對治療風寒有效,就是服下也有溫經通絡的作用,而這藥丸也不似藥湯那般苦,隻需用服用時混着清水咽下即可,如此也更方便。”
上官栩聞言蓦地掩唇咳嗽了兩聲,接過瓷瓶,把玩起來:“你這個……從何處而來?你會醫術?”
徐卿安道:“實不相瞞,臣自幼身體就不太好,家中便為臣請了個神醫來幫臣療養,昨日臣也落了水,回去之後他便為臣抓了藥,臣想着他的藥方一向極好,于是就請他為娘娘制了這藥丸。”
說着,他又笑了笑補充道:“娘娘若是擔心藥不對症,也可先讓太醫院的禦醫來看看這藥是否适合娘娘。”
徐卿安話雖說的是怕藥不對症,其實就是在告訴上官栩,這藥沒毒,也沒其他問題,不怕她查。
上官栩自是從善如流:“既是神醫所制,又何須讓太醫院再查,徐卿的好意,我心領了。”
徐卿安再行禮,聲音溫和:“隻求娘娘安康。”
上官栩詫異一滞。
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這句話好熟悉,與内容無關,隻是那語氣……
上官栩放下手裡的東西,不可置信地望了過去。
而他也恰好看了過來。
他今日沒戴幞頭,隻用了發冠銀簪束發,擡臉間,額上沒了遮擋,面容更顯清隽。
這幾日天氣都是極好,大殿内也灑進了陽光,浮塵漫散在暖光下,就像那年被日光照徹的露珠——
灑在空中,灑在眼睫上。
上官栩凝眸,靜了一瞬。
她不知不覺地向下靠近,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似想把什麼東西看得更清楚一些。
而她的動作微帶起一陣風,那股熟悉的芍藥清香也再度萦繞到他身邊。
徐卿安滞了滞。
二人面對面,心弦似被繃緊,又被那清香勾得顫了顫,他頸下衣襟起伏驟緩,深深呼吸了一次。
肩背繃直,他看着她靠近,不動聲色地伸頸仰臉,目光不覺彙聚到那朱唇之上,竟将自己的唇和鼻遞出去了幾分。
絕非鬼使神差,更像是心向往之。
可是……
“徐卿考慮如此周到,我自會無恙。”
上官栩蓦地回神。
一切動作暫止。
徐卿安眼皮瞬間聳拉下去,姿态微散。
上官栩隔開二人之間的距離後,恍若平常地繼續道:“徐卿近日辛勞,此事妥善之後,必不會虧待徐卿。”
徐卿安眨了下眼,如自嘲般嗤笑了一聲,再道:“臣謝過娘娘。”
——
大殿内,宮人進來,換了熱茶,重新續了薰香。
徐卿安走後,上官栩坐到了殿側面的茶座上,一目不錯地望着擺在桌案上的栗色小瓶。
“娘娘,這是?”青禾靠近後問道。
上官栩仍望着,眼皮都未擡一下:“他剛才留下的,說是治風寒的藥。”
嘴上雖說着,但腦海中一直浮現着剛才的場景——
暖陽沐面,眸溫語輕。
他的氣質、舉止,分明一點都不像,可是為什麼她仍舊覺得熟悉。
哪怕隻那一瞬……
“叫阿筝回宮吧,禦史台的事有人接手了。”
上官栩回神,聲音淡如往常,剛才的一切異樣心思都随着這句話的出口消逝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