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峰一切照常地做飯吃飯洗碗,江憐年吃完飯,給貓喂了糧,坐在書桌前寫作業。
貓躲着不出來。
姜峰開門出去了。
江憐年放下筆,走到被關上的家門邊,擡頭看看貓眼,搬了凳子踩上去,姜峰不在門外。
江憐年又把椅子搬回去,拿紙巾擦了,坐到書房裡自顧自寫檢讨。
咔哒,門開了。
江憐年跳下椅子,迎到客廳。
姜峰提了一袋的零食,是學校門口最普通常見的辣條、膨化食品。各種口味都有,在茶幾上鋪開,一溜的色彩鮮豔,還沒打開包裝,味道就滲出來,占滿了一屋子。
“吃吧,爸爸給你買的,你想吃就吃,每一種都嘗嘗。”姜峰拆開包裝袋,遞到江憐年面前。
江憐年打量姜峰的神情,很平靜,表情淡到令人心慌。
江憐年咬下一口辣條,調料味很重,沒有聞起來那麼香,吃到嘴巴裡,很膩。
嘗過一口,姜峰就拆下一袋,江憐年不接,就塞到他手裡。
江憐年的心跳随吞咽越來越急躁。晚飯沒吃多少,但好歹填了肚子,如今一口一口咽下去,胃裡像發酵了一般,氣一股一股向上頂,激得鼻腔酸澀,眼球脹痛。
見江憐年紅了眼眶,姜峰停下動作,“江憐年,我不希望你很努力,很愛學習,做别人嘴裡的好學生、小天才。我對你隻有一個要求,幸福地生活。你一直都很乖,很少讓我們操心,我也一直以為你不需要我們多教導。我覺得是我錯了,沒好好教你,讓你學會撒謊。也沒讓你信任我,要靠和同學撒謊賺錢。是不是爸爸對你不夠好?嗯?”
江憐年緊閉着嘴巴,低着頭,水珠落在手背上。
姜峰狠掐自己手心,扶正他的肩膀:“為什麼要撒謊呢,寶寶,你和爸爸說。”
江憐年不知道,他隻是想達成目的,他不認為被人誤解是多大一件事,隻要能開心能帶來樂趣,不都是好事嗎?
但現在姜峰沒有疾言厲色地質問他,隻是很淡然地看着他的眼睛說話,他就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錯了,說謊沒讓他痛苦,但讓他煎熬焦灼。
江憐年手指絞得發紅,抽噎着開口,嗓子像被手擠壓,聲音窒悶:“不是的…爸爸愛我…我也愛爸爸……對不起……我做錯了。”
姜峰揉開他的手指,“爸爸不希望你撒謊了,想要什麼爸爸會想辦法滿足你的。隻要你健康就好,可以嗎?”
江憐年不住地點頭,哭聲漸漸大起來,眼睛皮哭得發腫,紅通通的,一碰就疼,酸澀不已。
姜峰把江憐年抱到懷裡,手揉着他的後心。單薄的脊背下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清晰可見,姜峰有些後悔,這種方式是不是太激進了,扭扭還小,隻是剛犯了錯而已。
可轉念一想,又怕他因為第一次的縱容而心存僥幸,變本加厲地撒謊。萬一不是被老師和自己拆穿呢,江憐年會怎麼樣?
姜峰在腦海裡勾勒出一副,數年後他不在人世,江憐年衣服髒舊,縮在街角角落裡抱着膝蓋喊爸爸的景象,疼得心絞痛。
數着的呼吸節奏有些亂了,姜峰從茶幾底下拿出藥劑,“寶寶,吸氣,不要急。”
江憐年大口喘氣,手腳發麻,用盡力氣貼住姜峰,胸膛劇烈起伏。
姜峰強行鎮定下來,用力順着江憐年的脊背,“慢慢呼吸,跟着爸爸一起呼吸,寶寶可以做到的對嗎?不害怕不害怕,是爸爸太急了,對不起扭扭。”
經過幾分鐘的平順,江憐年恢複了些力氣,拽着姜峰的衣領不肯送。每次哮喘發作,江憐年都會格外的依賴人,隻能抱着他和他講話。
“爸爸今天接到電話吓了一跳,還以為是你又生病了。不過扭扭很棒,已經一個多月沒發病了是不是,都怪爸爸吓到你了,不應該這樣幹的。爸爸保證,以後有事都會和你好好說,扭扭有想法也和爸爸商量好嗎?”
姜峰後背的冷汗被體溫蒸幹,激烈的心跳随江憐年的平息而一起平息。姜峰常在生意場上被稱贊穩重,有先見。
但姜峰每每遇到自己的孩子發病,還是像毛頭小子一樣驚慌。血脈親情像一條缰繩,江憐年的心跳驅使他向前、後退。
“寶寶,爸爸永遠愛你。”
“爸爸。”
“嗯?”
“我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