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映擰眉,說出來的話無人能反抗,别說十五了,就算明日是大年三十,她也決計不可能收回自己的決定。
“來人,給我備馬車,明日就讓他走!”謝映甩袖,想到什麼,又添了一句,“帶着你的妻子一起走,我不稀罕威脅你。”
謝映快步離開,肩膀撞在男人胸口,即便疼得她也一顫,可還是僵硬着沒有開口。
傅清鶴就站在原地,還保持着那個動作,他凝眸望着謝映離開的方向。
“傅公子,你還好嗎?需不需要請大夫?”含蓮第一個上前,關切地看向傅清鶴。
“是呀,傅公子,你風寒還沒好,怎麼不和殿下說呢?”雀紗也跟着開口。
傅清鶴笑着搖頭,張了張蒼白的唇瓣:“我已經好了,不用擔心,還是先去看那位小公子吧。”
含蓮歎息一聲:“殿下如今在盛怒中,咱們也不敢去勸。”
傅清鶴輕咳了兩聲,虛弱道:“不必幫我說話,我明日就離開了,這樣也好……不用在殿下面前添亂了。”
傅清鶴一步一步沿着木橋走,身影隐沒在竹林中,天上明月高懸,他比明月還清冷。
含蓮回想了一下,對雀紗說:“這好像還是殿下這三年來對傅公子發過的最大的火……也不知殿下怎麼想的。”
“你少說兩句吧,總是逆着殿下來,也不怕殿下不高興了。”雀紗歎息,“給傅公子準備一點東西帶着吧。”
這三年,傅清鶴的隐忍、受傷她們都看在眼裡,有時候謝映更清楚他的處境,現在真的要離開了,她們卻不怎麼高興。
*
大理寺,地下審訊室。
昏暗的地下,隻有幾盞昏黃的蠟燭在搖晃,前些日子下了雨,地下潮濕,牆壁流下晶瑩的水珠。
而通往樓梯的大門處,響起一陣鐵鍊的碰撞聲,一道身影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
審訊室坐着一個女人,聽見聲響擡起頭來,露出一雙倉皇空洞的眼神。
謝映深沉眸子緊盯着女人,緩緩放下手中的鐵鍊,看了眼站在旁邊的朱惠。
巡捕為她拉開椅子,又把筆錄冊放在桌上。
“都說完了?”謝映翻開筆錄冊,随意掃視一圈,才看向女人,“你要見我?”
“你救了我,我認得你。”女人睜着迷蒙的眼睛,看着謝映頭上戴着的珠寶,長期在昏暗的地方,她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我倒是沒想到,你是懷善公主。”
“你想說什麼,咱們左都禦史定然給你一個公道。”朱惠站在一旁,冷然盯着女人,“你是被強迫的,還有回旋餘地,但如果你一句話都不說,我可不保證後果。”
女人雙手緊攥着,目光凝滞在謝映臉上,她長歎一聲,緩緩開口,說出來的是一串聽不懂的語言。
朱惠擺了擺手:“又是這樣,問她什麼,她就這樣,沒聽她說過一句能聽的。”
謝映冷然道:“你再說一句話。”
女人勾唇,謝映态度越是冷漠她越是高興,再度用南疆話說了一句:“我就這樣說話,你能拿我怎麼辦?”
謝映頓了頓,回道:“我不拿你怎麼辦,閘刀可以。”
“……你聽得懂南疆話?”女人愣了愣。
這下連朱惠也不敢置信,謝映緩緩點頭:“能聽得懂,雖然我也覺得不可置信,但我勸你還是好好說話,掂量掂量自己應該說什麼。”
女人今年已經三十,是最早一批來到長安安家落戶的南疆人,在賭場做看台婆。
“我可以告訴你,這件事情是老闆安排的,已經持續了兩年,就等收網,如果你沒有發現,這些蠱蟲會吃掉賭場所有人。”
謝映死死盯着女人,“你們最終的目的是什麼?”
女人緩緩搖頭,慎重道:“不要說‘我們’,這和我沒關系。”
“他們有什麼目的?”
女人的聲音仿佛是從身體冒出來的:“吃光長安城所有人,用所有人來養蠱。”
謝映擰眉:“活生生的人是你們的飼料?”
女人輕笑了一聲:“那又如何?”
“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謝映站了起來,她撐着桌子,拉進兩人的距離,“酒樓幕後老闆到底是什麼人?”
女人眸光渙散,遊離在半空中,最後才看向謝映,她幹裂的嘴無聲蠕動。
“你說什麼?”
謝映皺眉,走過去湊近了一點。
女人仿佛靜止了一般,看着近在咫尺的謝映,此時,兩人之間,一隻小飛蟲飛了過來,停在謝映手背上。
女人呵呵笑了起來:“公主殿下,多謝你救我,我也救你一回。”
謝映皺眉,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将兩人的距離拉開,“你在說什麼?”
女人眯了眯眼睛,看向她手背上,那隻小蟲凋零在地上,完全近不了她的身體。
“原來如此……公主殿下又如何,你不也是飼料?”
女人哈哈大笑起來,下一刻,她的眼球猛然破裂,飛濺出來的血迹噴了一整面牆,幾隻蟲子爬了出來,被朱惠一腳踩在地上。
“草,這又是什麼鬼?”朱惠嘟哝了一句,看向謝映,“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