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棠晚一踏進教室,眼神就不由自主地被那個鮮明的根本不應該出現在教室裡的發色吸引住了。
最後一排閑置了四五天的位置終于等來了她的主人。
一頭藍發,臉上猙獰的傷痕還未褪卻,在瞧見她的瞬間,臉色赫然一變,懶散耷拉的眼睑抽搐了幾下,像是一頭被侵犯了領地的狼崽子。
頭一天校門口那個領頭的藍毛小混混?或者應該叫她奚昭野。
榕縣一中那個遠近聞名混社會的學生。出了名的難搞。
顧棠晚瞥了一眼兇惡地盯着她的奚昭野,收回了眼神。
哪怕知曉這個學生已經記恨上了她,今後怕是有的鬧了,她依舊沒什麼波瀾。
戒尺豎起輕砸了一下講台,她沉聲道:“大點聲,沒吃早飯嗎?”
眨巴着眼小心翼翼在她與奚昭野之間來回轉悠的學生一個激靈,顧不上看熱鬧,急忙拿起書低聲朗讀。
哒哒哒哒,高跟鞋輕踩着地,被朗朗書聲淹沒,顧棠晚握着戒尺不緊不慢地朝她走去。
眉骨微隆,唇線冷硬,鬓角碎發被一絲不苟地别到了耳後,渾身上下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嚴。與她那時驚鴻一瞥所見的笑意盈盈的富家小姐簡直判若兩人。
黝黑的眼眸鎖定住了唯一沒有動作的奚昭野身上。奚昭野揚起眉目,挑釁地對她一笑,露出兩顆尖銳的虎牙。
擡膝發力,腳尖狠狠撞向桌沿,哐當巨響下,木制的桌子在顧棠晚的眸裡晃悠着,橫擱在她倆中間。奚昭野猝然站了起來,雙手啪地一下撐着歪斜的不成樣的桌子,歪着頭沖她笑。
被那動靜吓到的同學皆齊刷刷調轉了頭,瞧着兩人對峙的場景。
“專心,認真早讀。”顧棠晚的聲線并沒有任何變化,平淡地道了一句,卻莫名令他們心底生寒,重新将頭埋進了書裡。
“奚昭野,我是如今高二5班的班主任顧棠晚。”修長的手指一轉,戒尺啪的一下重重地砸在桌上,距離奚昭野撐着的手沒有幾厘米。顧棠晚又上前了幾步,比奚昭野高上不少的身高立即将她的氣勢壓了下去。
奚昭野不甘示弱地踮起腳尖,腦袋與她平齊回瞪着她。哪知顧棠晚隻打量了她一會,便收回了眼神:“跟我出來一趟。”
“我憑什麼要聽你的。”奚昭野嗤笑了一聲,現在跟她出去,怕不是她那個保镖就埋伏在外面打算将她幹掉吧?
“憑我現在是你的老師。還是說你不敢?那老師也不強求。”尾音微微上挑,顧棠晚轉身,自己向走廊走去。
“說誰不敢!”奚昭野雙手插兜,冷哼一聲,立即跟在她背後來到了走廊。
教室門砰地一下被她關上了,寬大的走廊上隻餘她們兩人。
“奚昭野,嗯?”顧棠晚擡眸望着散漫倚靠在牆根的奚昭野,挑了挑眉。
“顧、棠、晚,嗯。”奚昭野張大嘴巴拖長音調一個字一個字地念着她的全名,念完後攤開手掌,當着她的面一點點地攥緊,緊繃的拳頭青筋暴起,倒是一點也不受管教。
“怎麼,身為榕縣一中的學生,你想當衆鬥毆?高中打老師是可以被開除的。”顧棠晚居高臨下地望着她,一如她們的初見。
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如同看髒東西一般瞥了她一眼,立即讓人清理幹淨,一刻也不願意停留。
“那你試試看。”奚昭野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句話。揮起一拳朝她肩膀砸去。
剛好,她早就不想上這個破學了。
那次的恩恩怨怨一拳了結,從此她們井水不犯河水。
拳頭在離她的肩膀還有三寸時被猛地攥住,指腹碾過她繃緊的腕骨,就她前沖的力道狠狠向後一推,砰的一聲悶響,手背砸在了牆上,半點也動彈不得。
“真是個小混混。”
手肘反扭扯着半個身體被扣在了牆上,奚昭野瞬間氣紅了臉,揮起左拳朝她砸去。
比她更快的是顧棠晚的反應,她立即後退了一大步,整個人撤了出來。收不回力的奚昭野踉跄了一下,啪唧一下摔倒在地。
“顧、棠、晚。”暴戾的眼眸下倒映着顧棠晚似笑非笑的臉。
暴起的奚昭野猛地朝顧棠晚撲去,被眼疾手快的她用戒尺杵着肩膀,硬生生隔開了一段距離。
“抱歉,當時我不知道你是學校裡的學生,若知道,我不會讓荀绾那麼做的。我會将你帶回班級。”兩人僵持了一會,顧棠晚突然吐出了這句話。
奚昭野頓了頓,垂下眼眸收回了力,退出了顧棠晚設置的安全距離。
低垂的腦袋令顧棠晚看不清她的神色,她不緊不慢地說出了下一句:“不過我确實看不慣小混混,特别是校園裡的。若是你感覺被冒犯到了,那抱歉,尊嚴是自己給的,不是别人施舍的。”
奚昭野突然笑了一下,她隻覺得她的第一印象并沒有錯。哪怕是老師,哪怕在解釋,她依舊高高在上得令人厭惡。不知人間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