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昭野你呢,也回榕縣發展?”将陸以南的大緻情況了解清楚的顧棠晚掉了一個彎,拐到了她的身上。
奚昭野将茶杯裡的茶水一飲而盡,坐直了身體,雙手放在膝上,咧嘴對她笑了一下,那笑容竟有些張揚,帶些野性,跟她記憶裡那渾身帶刺的孩子很是相似。
“算是吧,我不是成立了一家保镖公司嗎,打算回榕縣發展新業務。榕縣這方面的市場挺大的。”
雖然奚昭野并沒有明說,顧棠晚也知道她的意思。榕縣前些年的治安不大好,她來這個地方身邊也一直跟着的保镖。
“顧老師需要再雇一個保镖嗎?保镖頭子可以親自為您保駕護航。”獨屬于少年人清脆的聲線在顧棠晚耳畔響起。
金紅交織的光焰在睫羽下躍動,漫過一望無際的荒原,那雙眼眸比燎原的火舌更灼熱,因為那是屬于在火光下搖曳的野草的。
火焰肆虐,将所有陰霾燒成齑粉,燒成新綠破土的溫床,就連破碎的傷痕都成了火光中重生的圖騰。
她一直很喜歡那雙眼睛,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因為她知道,無論這個孩子受了多重的傷,哪怕奄奄一息,她都會惡狠狠地擦去嘴角的血,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隻是,這火燒到她身上讓她有些不适。
茶杯輕輕擱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一下令奚昭野眼底的火苗顫了顫。顧棠晚笑着搖了搖頭:“我一個老師要什麼保镖。奚同學還是另謀高就吧。”
“不過,老師倒是可以給你介紹幾個客源。”
“那就先謝過顧老師了。到時候若是成了分老師20%的介紹費。”
“介紹費就不必了,奚同學隻要不把生意做到老師頭上就行了。”
一來一回的推脫下,到底還是奚昭野先敗下了陣,她錯開顧棠晚淺笑的眉目,睫毛顫了顫,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陸以南瞧了眼抿着嘴有些倔強的奚昭野,又瞧了眼淡笑着表情并沒有什麼變化的顧棠晚,疑惑地皺起了眉頭。明明說着生意的事情她們之間的氛圍怎麼那麼的古怪。
剛想說話調節一下氛圍,就見顧棠晚将最後一杯茶倒給了奚昭野,而後笑意盈盈地将空了的茶壺遞給了她:“以南,可以幫老師去走道盡頭的飲水機接個水嗎?那裡的水是開的。”
“啊,好的,沒問題。”陸以南想都沒想便接過茶壺起身而出。
随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門外,本就有些冷凝的氣氛更加沉寂了幾分。奚昭野張了張嘴,剛想緩和一下氣氛,就見顧棠晚站了起來,哒哒哒,高跟鞋有節奏地敲擊着,她站在了她的面前,傾覆而下的黑影瞬間籠罩住了她。
黑眸微凝,打量了一會,她歎了口氣:“奚昭野,擡起頭來。”
微抿的下唇隐約發顫,奚昭野依舊保持着原先的姿勢。顧棠晚黑眸微暗,等了一會,加重語氣道:
“不要老師說第二遍。”
熟悉的壓迫感砸在她的肩上,将她眼眸裡油然而生的火一點點地碾碎,灰黑色的碎屑簌簌墜落,紛飛散落下,與焦土融為一體。
奚昭野仰頭直視着她,有些無賴地笑了一下,身體後仰倚在沙發上。
“顧棠晚,嚴格意義上來說,你現在已經不是我的老師了。”
顧棠晚雙手環保在胸前,盯着她看了一會,略過了這個話題。
“你父親來找過我幾次,問你的去向,被我糊過去了。”
“既然決定好了,就别往回看。”
刻意放松的身體霎時間繃直了,奚昭野臉上懶洋洋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鼻翼急促翕動,脖頸處血管暴起,嘎吱作響的拳頭下,指甲深深刻進肉裡。
“xx,他居然敢來打擾你!他居然還有臉來打擾你!”奚昭野滿腔的恨意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她牙關裡吐了出來。
顧棠晚瞥了她一眼,将放在她跟前有些涼的茶再往前推了一寸。
發顫的手掌捂住自己通紅的眼眸,撐在膝蓋上的手肘緊繃得吓人,她喘着氣調息着。
“知道了,以後不會再讓他打攪到老師的。”
顧棠晚隻是落下了一句:“奚昭野,已經這麼大了。”
應該知道底線在哪裡,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見她的肩膀還在抖,顧棠晚想了想,伸出幹燥的手掌,輕輕搭在了她的肩上,拍了拍。像是為她撫去肩上的塵埃。
“對不起。”一滴淚從指縫裡溢了出來,她吸了吸鼻子,将頭埋得更低了。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這不是你的錯。”
“對不起。”得知自己傾盡心血拯救教導的學生對自己抱有那種想法,一定很惡心很難過吧。
但她就是那個性子,不撞南牆不回頭。就算撞個頭破血流也要爬到她面前,将她對她的心思擺給她看。
至于那顆心是被她碾碎還是抛棄,她都不在意。因為,她已經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聽着她那一聲聲道歉,顧棠晚稍微一思索,哪裡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踢了一下她的鞋。
“好了,你年紀輕,不要鑽牛角尖,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老師對這事本就沒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