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政半夜收到消息,風風火火開車趕來醫院,接賀雲野和溫荷月回别墅。
他敏銳察覺到了賀雲野的低氣壓,一路上大氣也不敢喘,連問也沒敢多問兩句,隻當自己是個耳聾眼瞎的工具人。
夫人可真是太溫柔了,說實話就賀總這脾氣,能忍他這麼久,估計已經修煉出了菩薩心性。
他悄悄吐槽,賀總到底有什麼不知足的,好好跟人家過日子不行嗎?
真要到了哪天,夫人想通了受夠了,真離開了,那賀總還不得後悔死?
……
從收到鐘蘭雅的信息開始,賀雲野就再沒有跟溫荷月講過一句話。
自然溫荷月也看到了那張照片,她知道他為什麼憤怒,但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畢竟現在解釋了他也不會聽。
兩人彼此沉默,可約定好了今晚要做的事情,卻依舊做了。
而且一做就是将近兩個小時。
暖黃的燈光,低沉壓抑的喘息,卧室内雲雨未歇,一切都顯得萬分旖旎。
然而兩人依舊沉默,像是在較量着彼此的底線,誰先出聲誰就輸了。
賀雲野比任何一夜都來得瘋狂,到最後因為過分用力,鮮血與汗水滲透了已經包紮好的白色紗布,而他也看到了溫荷月眼底的淚意。
“哭什麼?”他終于咬牙切齒地開了口,“是疼了,還是委屈了?我委屈你了?”
溫荷月流着淚,平靜注視着他的眼睛。
多漂亮的一雙眼睛啊,浸染了最純粹的暗夜,也流動着那些她留不住的星光,像極了故人。
“不委屈,我從來也沒覺得委屈。”她說,“是你覺得委屈。”
“我委屈什麼?”
“委屈留在你身邊的是我,一切都隻能将就,但你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也不想做個無情無義的人。”
“在你眼裡,我本來不就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嗎?”賀雲野怒極反笑,“是你找不到借口離開吧?你覺得賀明琛更好,可離了弟弟嫁哥哥,這種事情好聽嗎?當初賀君山連我娶你都極力反對,更何況是他最得意的寶貝兒子,溫荷月,你做夢也該有個限度!”
“我從來不做這種夢。”溫荷月歎了口氣,輕聲回答,“那天我是陪朋友去的玉靈寺,偶遇了你大哥,他幫我朋友解決了難題,為表示感謝,我才陪他求了一支簽。”
“什麼難題需要靠他解決,連問我一句也不願意?”
“本來也沒想靠他解決,隻是巧合,我擔心太麻煩你。”
“你麻煩我的次數多了,還差這一次?”賀雲野突然打開衣櫃,從抽屜裡取出那個藍色平安符,用力摔在她面前,“所以你還打算怎麼感謝他,同樣的平安符也給他求了一個嗎?”
“我沒給過他這個。”溫荷月的語氣依舊平和,“再強調一次,我對他沒有任何多餘的心思,私下也沒有交集。”
“你覺得我會相信?”
“信不信都随你。”
溫荷月披了睡袍,起身欲走,誰知剛下床就被賀雲野攥着手腕扯回原地。
她摔倒在床上,剛系好的扣子被重新扯開,露出嬌嫩的雪白肌膚,她迅速掩好衣領,眸色沉靜地與他對視。
“你還想聽點什麼?”
賀雲野咬緊牙關,極力按捺着自己的情緒:“隻要你敢說,我就敢聽。”
溫荷月笑了笑:“可我沒有什麼要說的了,你想聽的話,可以去找鐘蘭雅,反正她比你更了解我的行蹤,她說什麼你也都會信,何必非得問我?”
“……”
“她這麼關注我們的生活,你又這麼信任她,心意相通,就應該早點在一起——喜歡她不該是件遮遮掩掩的事,我也并沒有擋你們的路,别再用這種方式為難我了。”
熟悉的溫柔語調,卻講出了幾乎從沒有過的尖銳言辭。
賀雲野愣住,那一刻所有反駁的話都被堵在喉嚨,胸口灼燒生疼,令他的憤怒無從發洩,隻剩無言以對。
不過片刻沉默,溫荷月已離開卧室,她無聲無息關上門,沒再朝他看去一眼。
* * * * * *
“你的意思是,平安夜好不容易約她出來了,甚至還來了段英雄救美,這麼好的增進感情的機會,最後被鐘蘭雅一個信息全毀了?”
位于城郊的私人别墅内,某位葉姓男明星聽了故事全程,氣得差點把手裡酒杯捏碎,有那麼一瞬間他無比後悔自己給賀雲野出了這個約會的馊主意。
“真服了,我早該想到你是個什麼都能搞砸的感情廢物,鐘蘭雅發那張照片的意圖你不知道是嗎?挖個陷阱你就跳,專坑自家媳婦,現在好了,手背這刀也白挨了,你倆關系甚至還不如之前了!”
賀雲野雙手撐着額頭,聞言煩躁強調:“都說了,我不是因為鐘蘭雅才發脾氣!”
“但在溫荷月看來,你就是因為鐘蘭雅,否則為什麼她解釋你不信,鐘蘭雅挑撥離間你就接招?”葉皓反問,“鐘蘭雅不是個大忙人嗎?誰家大忙人天天跟蹤偷拍,就為了拆散人家夫妻?造孽吧她!”
“可那張照片确實拍到了,她騙我,她那天跟賀明琛在玉靈寺一起求簽。”
“我看那張照片她站得離賀明琛八丈遠,沒有親密舉動就客氣一下,這算什麼證據?要說想攀賀明琛的高枝,這事兒鐘蘭雅當年就做過了,你倒是一點也不在乎。”
賀雲野猛地擡頭,看向葉皓的眼神帶着寒氣,葉皓生怕他一時沖動過來揍自己,趕緊改口。
“……算了算了,當我沒說,你愛怎麼想都行,反正又不是我的桃花債。”
賀雲野沉默了很久,酒喝了一杯又一杯,眉眼間盡是濃到化不開的困惑和糾結。
他問葉皓:“你覺得是我錯了?”
“不是你錯了是誰錯了?”葉皓一再猶豫,最終還是決定掏心掏肺勸幾句,畢竟真朋友應該忠言逆耳,“……我能理解你恨賀明琛,不希望溫荷月跟他扯上任何關系,但咱别因此失去理智行不行?你這樣隻會暴露自己的弱點,讓對手更加有機可乘。”
弱點,什麼才是他的弱點?
難道溫荷月現在已經成為他的弱點了嗎?
賀雲野下意識否認:“她不是我的弱點。”
“我也沒說她是你的弱點啊。”葉皓瞥他一眼,“我什麼也沒提,是你自己這麼認為的。”
“……”
“雲野,喜歡溫荷月是一件很見不得光的事嗎?還是說,你覺得自己對她産生感情,從而疏遠鐘蘭雅,是對往昔的一種背叛?”
賀雲野怔住。
背叛往昔?那些痛苦的回憶,又有什麼值得背叛的。
貧瘠歲月裡僅存的一點點甜意,少年萌生的青□□意,如今也逐漸變得缥缈而虛無,令他開始自我懷疑。
現在想一想,似乎隻有溫荷月在的地方,他才能肆無忌憚地發脾氣,展露最真實的自己。
但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永遠隻會把最壞的一面留給她?
葉皓仔細觀察着賀雲野的表情,搖頭感歎:“都說婚姻是避風港,可如果大家都想進港,誰來承受風雨呢?”
賀雲野沒有回答這句話,他在無止境的沉默裡,聽到了自己的手機鈴聲響起。
來電是鐘蘭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