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野今天穿了白色西裝,記憶裡他極少穿這麼幹淨純粹的顔色,與身邊一襲明媚紅裙的鐘蘭雅相互輝映,像極了一對正在熱戀的新人。
更何況,此刻鐘蘭雅的手,就挽在賀雲野的臂彎裡。
般配,無論誰見了都要贊一聲般配。
溫荷月注視着兩人,甚至替他們覺得可惜,自己看似是賀雲野的原配妻子,其實是真愛的阻礙,才讓他們無法在公衆面前給彼此名分。
她不自覺歎了口氣,這聲歎息被賀明琛聽到了,賀明琛垂眸看向她。
他微微傾身,低聲詢問:“有興趣去跳一支舞嗎?”
結果溫荷月還沒回答,遠處的賀雲野就注意到了這裡。
他推開了鐘蘭雅挽着自己的手,大步流星走過來,眼神在賀明琛與溫荷月之間來回打量一圈,面帶冷笑。
“大哥好興緻啊,今天來了這麼多商界名流,你不去應酬,反而有空在這陪我的女人喝酒。”
溫荷月正要起身解釋,卻被賀明琛扶住肩膀,重新按回了座位。
賀明琛平靜與賀雲野對視:“你也不賴,沒空帶自己的夫人去拜訪鐘董事長,倒是有空和鐘二小姐親密叙舊。”
“你管得太寬了。”
“如果不是父親提前交代,我沒興趣管你。”
“少拿父親壓我。”賀雲野牙關暗咬,表情隐約透出幾分狠意,“你還沒掌賀家的權,我的事也輪不到你來指點。”
賀明琛沉下臉色:“朽木不可雕。”
“我承認自己是朽木,我無藥可救。”賀雲野看着他,語氣充滿諷刺,“你高貴,你是賀家根正苗紅的繼承人,看誰都下賤。但那又怎樣,還不是得忍着惡心接納我?”
“……”
“清明節我們分頭祭奠,回到賀家還得演一出兄友弟恭——這麼看大家都一樣虛僞肮髒,你又比我好得了多少?”
賀明琛修長五指猛地收緊,手背青筋暴起,力道幾乎要捏碎酒杯,看得出是在極力壓抑情緒。
他冷聲道:“果然就算進了賀家,骨子裡的教養也改變不了。”
賀雲野挑釁似地朝他笑:“如果賀家家風真的這麼好,我從一開始就不會存在,不是嗎?”
氣氛至此下降到冰點,大約是意識到再不幹預,這兄弟倆可能會爆發沖突,鐘蘭雅趕緊擋在了兩人中間。
“琛哥,你别誤會。”她低聲解釋,“我剛才和雲野在談正事,所以耽擱了一些時間,親兄弟有什麼不能好好溝通的呢?沒必要讓外人看笑話。”
她說這話時,目光不經意落在溫荷月臉上。
溫荷月察覺到了,這句外人,大約指的就是自己。
也對,豪門秘聞都快抖出來了,她一個外姓人,确實不太應該多聽。
她起身欲走,打算暫時回避一下,卻被賀明琛喚住。
“等等,荷月,不是說好要跳支舞嗎?”
“……嗯?”
不合時宜的場景,不合時宜的邀請。
溫荷月腦海中飛快思考要怎麼拒絕才比較委婉,誰知下一秒,賀雲野繞過另外兩人,直接攥住她的手,拉着她走向舞池。
“你喜歡跳舞?來,我陪你跳。”
她猝不及防,試圖掙脫他:“我不喜歡跳舞,也沒答應誰要跳舞。”
“就算不喜歡,和我跳舞是什麼很困難的事嗎?”賀雲野垂眸看她,手上力道未減,“還是說誰邀請你都可以,隻有我這個做丈夫的不行?”
“……”
他不講道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這次明顯不太一樣。
溫荷月隐隐能感覺到,他現在很憤怒,并且急需一個出口來排解憤怒,自己如果不陪他跳這一支舞,依他的性格,恐怕會在人家的宴會上失控。
她無可奈何,隻能柔聲哄他:“跳舞當然可以,但我跳得不太好,你得教我。”
聽了這話,賀雲野的臉色稍有緩和:“你最好能學會。”
“我努力。”
鋼琴與小提琴融合的悠揚旋律,在宴會廳内緩緩流淌,水晶吊燈光影旖旎,在大理石地闆上渲染出一片溢彩畫卷。
兩人來到舞池中央,賀雲野單手扣在溫荷月腰間,摟着她随樂聲旋轉。
溫荷月跟随他的引導,舞步逐漸從生疏到流暢,水藍色的裙擺翩跹,像花朵般在燈光裡綻開,美不勝收。
這是她第一次與他正式跳舞,兩人靠得這麼近,近到她能清晰感覺到他胸膛的溫度,以及有力的心跳。
他身上薄荷雪松的香氣,絲絲縷縷環繞着她,有那麼一瞬間,她不知今夕何夕,思緒已經飄出了很遠。
她年少時也曾這樣想過,要與某個人在燈光璀璨的禮堂裡,穿足以相配的禮服,就像電影裡的男女主角那樣,跳一支定情之舞。
可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
心髒如同被海水浸泡般酸澀,直到賀雲野一開口,将她拉回現實。
“這件禮服是怎麼來的,為什麼不穿我送的那件?”
溫荷月登時清醒,她的第一反應是編個理由,但又意識到謊言很容易被戳穿,到時隻會更加激怒他。
她隻好如實解釋:“那天我回去看到兩件禮服,崔姨說都是賀總送來的,我就挑了其中一件,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