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号。
思浔終于醒了,他不出聲的時候很吓人……被吓到了。
我記不清楚昨天是如何度過的,但我記得很清楚,思浔在昏迷前叫了我。
我很懊悔。我一直在想,是不是那天晚上我反應快一點,及時回應他,他是不是就不會昏迷了。
他醒來之前,我一直認為,是我害得他消失。
他是在我說完話後沒有聲音的。
是我的問題嗎?
我當時說了什麼,好像是學長問我想報哪個社團,我當時的回答是心理社。」
日記在這裡停頓了許久,久到鋼筆尖滲出的墨打暈了那一小片紙張。
我安靜地看着時臨亦放在桌面的日記本。本子是翻開的。時臨亦翻的。
「是因為我的回答嗎?
如果去心理社會讓他消失,那我不去了,反正所有的心理社都是一個樣。」
最後還有一句話。
「會是因為我聽不到他的聲音了嗎。」
我看完這篇日記沉默了許久。
或許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現在的心情,我難以置信,難以想象,但事實好像擺在我面前,明晃晃的,赤裸裸的向我宣告——
時臨亦,好像在責怪自己。
我和他認識不過短短幾天,一周的時間都沒有,粗略隻有兩三天,而時臨亦把一個認識了兩三天的“人”當作信賴的、依賴的、認可的甚至被放在了他生命中的夥伴。
我以為,時臨亦多少懂得自保,不會被人騙,可是這篇日記告訴我錯了。時臨亦非常容易被人騙。
别人付出一點,他就當真了。
我緘默,提了一口氣又狠狠松了一口氣。
我慶幸時臨亦遇見的是自己。
不過……
“你很喜歡心理社?”
我看日記上寫着,所有的心理社都一樣,這是不是代表時臨亦去過很多家心理社,有可能初中時候就加入社團了。
這麼喜歡的麼?
到了大學還是選心理社。
時臨亦張了張唇,嗡嗡道:“不喜歡,不去了。”
我追問道:“那你去哪?哎呀我和你說,其實不用管那麼多,你想去哪裡去哪裡,不想去的地方咱們就不去,而且我不是因為你要去心理社消失的,這單純是我自己的問題。”
我頓了一下,還是把我在昏迷中看到的畫面告訴了時臨亦。
“……所以我在想,要是能看到你的照片,我是不是能想起更多,就像你時不時聽到我講話一樣。”
時臨亦低垂眼眸,瞳孔微微縮小。他似乎在望着我,又好像并沒有在看我。
我沒出聲,留了時間給時臨亦反應,他需要一點時間緩沖。
在這期間,我目不轉睛地盯着日記,腦子裡想象的卻是紅發的時臨亦。
如時臨亦自己所說,他确實适合紅發。耀眼的,熱烈的,如太陽一樣的時臨亦,意氣風發,桀骜不馴,眉眼叛逆且張揚。
和現在近乎兩個樣。
不過經過我的仔細觀察,時臨亦的内在和之前差不多,充斥着獨占、叛逆、桀骜,追求新鮮而又刺激的事物。
可能是記憶裡的那一次,他犯了錯,被時若楓訓了,所以收斂了許多,從外放變成了内斂。
我換着腦子想了不知多久,總算聽到時臨亦的聲音了。
時臨亦:“我手機裡有紅發時期的照片,你想提前看嗎?”
他聲音啞了許多,我歪着頭,隻說:“想呀,但是看之前你需要喝點水。”
時臨亦清了一下嗓子:“為什麼?”
我開玩笑:“因為你說話聲音變粗犷了。”
時臨亦被我逗笑了,眼睛彎彎的。他裝模作樣地拿了一個水杯去接水,結果發現水壺裡沒水,迫不得已他拎起水壺燒水去了。
待水燒上了之後,時臨亦拿着空空的杯子坐了下來,坐在我的面前。
他放下杯子轉而玩起了我。
是的沒錯,他把我拿在手上轉着玩,食指中指夾着筆杆中間偏上的部分,華麗流暢地把玩。
我暈頭轉向,快速地旋轉讓我一瞬間産生了眩暈感,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好像要吐了。
大腦裡面仿佛裝着一灘又一灘的水,嘩啦嘩啦地倒了出來,沖擊我的耳膜和胸膛。
是真的反胃。
我控制不住地嘔了一聲,以最快的速度切斷了和筆身的聯系,随即把自己固定在筆帽上,踩着筆帽的頭,硬聲道:“時臨亦,你以後轉筆的時候能不能告訴我一聲!”
時臨亦晃了晃筆,邊玩邊說:“給我理由。”
我氣呼呼的:“你都猜到了還說!”
時臨亦聲音裡帶着笑意:“這不是覺得好玩嗎,帶你體驗一個新樂趣。”
我倨傲側頭,不搭理他。
當我傻啊,聽不出語氣裡的幸災樂禍,時臨亦肯定是故意的。
想玩我,得看我讓不讓他玩。
我忽悠他:“時臨亦,我生氣了,你要向我道歉。我被你弄的很不舒服,頭很暈,胸口很悶,喘不上氣,你要想辦法幫我。”
我用力地吞咽了一口,喉嚨一陣刺痛。
“我該怎麼幫你?”時臨亦困惑地說,“要我幫你添點墨嗎?”
我眼前一亮,壓着嗓音說道:“可以啊,反正我不嫌多。”